燕子姐紧握着柴刀,俏脸霜寒,一双美丽的丹凤眼里满是血丝,我丝毫不怀疑,她会一刀要了我的命。
“你......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我吓得连连后退,双眼无助的看着她,右手看似不经意的摸到了身后一把锋利的柴刀。
此时的我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要是她真敢对我下手,哪怕是死,我也要和她拼一拼。
燕子姐恶狠狠的向我逼近,但是最终,她还是放下了手里的猎刀,指着自己右臂上的戴着红孝的臂箍,一字一句的对我问道。
“臭小子,你到底知不知道这个代表什么意思。”
看着她胳膊上的红孝,我猛然想起了她之前说过自己要为父亲和丈夫报仇的话,心知自己不经意间说错了话,满是惭愧的低下头,右手重重在自己的老脸上抽了一巴掌。
“红孝,燕子姐,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不是有意和你说那种混账话的。”
也不怪她会如此,戴红孝的人,往往死掉的亲属都是那些冤情很重的人,为了给家人报仇,他们往往会在山神爷跟前许下很重的回报,很多时候,甚至可能会是自己的生命。
虽然并不知道燕子姐到底在山神爷面前到底许下了什么愿望,但是看她那副认真的样子,我还是能够猜想的到那愿望搞不好就和她以后的终身大事有关。
“算了,我也真是越混越回去了,居然和一个小孩子计较这种事。”
燕子姐将手中的猎刀扔在地上,转脸看向了冒着热气的大灶。
此时的饭锅里,已经开始向外冒出了混杂着米饭与兔肉味道的香气,经过刚才的一番跋涉,我早已饥肠辘辘,尽管还在危险中,我还是忍不住咽了几口唾沫,肚子也开始发出了不争气的咕噜声。
燕子姐把实木制成的锅盖掀开,从自己的背包里取出一套红松木制成的餐具,将已经蒸好的兔肉放进红木制成的盘子里,用红木碗装了一碗米饭,眼见我还呆愣愣的站在原地看着她,不屑的冷哼道:“还愣在那干什么,都在这老林子里跑了一天了,难道你还想我伺候你这位大少爷吃饭不成吗。”
听她这么说,我顿时如蒙大赦,忙不迭的从自己的背包里翻出碗筷,用水缸里的水草草冲了一下,装了一碗饭,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见我只是吃饭,却不敢去碰那些兔肉,恶狠狠的瞪了我一眼,伸手撕了半只下来,径自抛给了我。
“吃吧,臭小子,一个大男人,一点爽利劲都没有,再这么下去,我都怀疑还有哪家的女孩肯嫁给你。”
我快被她的毒舌给气坏了,一把将那兔肉夺下来狠狠的咬了几口,一脸不服气的向她喊道。
“这个不用你管,我告诉你,我在我们班,可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白马小王子,追我的女孩子,都快从教师门口排到学校大门口去了。”
对于我的争辩,燕子姐头都没抬,只是冷冷的对我说了一句。
“我不信。”
她这种态度,彻底伤到了我的信心,眼见她一副瞧不起人的架势,我把手中的木碗重重放在桌上,鼓着腮帮子向她抗辩道。
“你少臭我,我告诉你,现在我就已经有女朋友了,她的名字叫做彩云,是我们村最漂亮的女孩子,我娘也对她特别满意,要不是我还在上学,年后她可就要帮我和彩云姐定亲下彩礼了。”
情急之下,我干脆把彩云姐搬了出来,顺带着把大哥的事情安到了自己身上。
在和她说这话的时候,我脑袋里想的是彩云姐那张堪称完美的俏脸,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她和我大哥订了婚,我的心就像是被尖刀剜一样的疼。
“彩云姐?你这牛皮吹的,刚才还说她是你的同班同学,怎么现在就变成姐姐了。”
燕子姐依旧在对我说着风凉话,看她这架势,显然是在发泄自己之前被我调戏的怒气。
我并不是那种脾气暴躁的人,尤其不愿意和女人争,如果是在其他的事情上,我少不得会迁就她一些,可是,彩云姐却是我的底线,虽然她并没有对我有过任何的承诺,可是随着这段时间我和她的接触,心里已经完全把她当成了是我的人,燕子姐的这话,彻底点燃了我心中的怒火。
“她比我大一岁,只是生日小,所以和我同班,我俩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关系好着呢,俗话说的好,女大三岁都是抱金砖,更何况我俩还是同岁。”
我无比愤怒的争辩着,话题不知不觉间再度回到了燕子姐的身上。
“反倒是你,都那么老了,丈夫死了以后都不知道找个人嫁了,你就不怕到最后变成没人要的孤老婆子吗。”
“你又在作死是不是。”
燕子姐的手再度放到了身边的猎刀上。
“君子动口不动手,你可不能违规啊。”
我吓得端着手里的大木碗从木凳子上跳了起来,有了自己之前的经验,我已经把爷爷传下来的那把猎刀放在了自己身边,眼看她要对我动手,一手端着饭碗,一手拿着猎刀,双眼紧紧的盯着她,生怕自己一个不注意就被她砍死。
“臭小子,俗话说的好,事不过三,你要是再敢说这个,别怪我真的对你动手。”
燕子姐一脸愤怒的把手里的猎刀扔在了地上,声音里满是警告与极力压抑的愤恨。
我知道她没有和我开玩笑,连忙把猎刀放在身边桌上伸手就能够的到的地方,不再说话,只是用力的扒着饭。
燕子姐似乎也在生我的气,只是坐在那里慢条斯理的吃着饭,看都不看坐在一边的我一眼。
这顿饭很快就在我们彼此间的沉默中结束,我收拾好碗筷,看了看身上那块老怀表,发现此时已经是下午四点多钟了,透过木质的格窗向外望去,外面的太阳已经彻底落了山,黝黑的土地,苍茫的群山,成片的白桦与松林,掩映在皑皑的白雪下,看上去苍凉肃穆到了极点。
东北冬天里天黑的早,加上这边已经进了老林子,除了我们现在所在的这处续猎站,四周根本没有人家。
东北的老林子里一向不太平,邪乎事也多,作为靠山吃山的赶山人,为了能够在这荒僻的地界生存下去,规矩简直多如牛毛。
别的不说,光是对于这天气和气候的讲究,就有很多的说道,而其中流传最久的一句话,就是风不上山,雨不入林,迎光而进,光尽而止。
这句话的意思,简单地说就是有风的时候千万不能上山,而下雨的时候就不能钻到老林子里头去采药或者打猎。
这句话其实说的很有道理,大兴安岭的风和外面的风不一样,都是那些一刮三五天的白毛风,吹在人身上,比刀割的都还要疼,山里的松针和飞沙走石吹的满天都是,可见度基本上不会超过三米,人在那个时候进山,哪怕是有着几十年入山经验的赶山老手,也和自己去找死没有任何区别。
而下雨不入林,怕的就是会打雷,在树林里被雷劈的几率,比在平地上不知道高了多少倍。
而迎光而进,逆光而行,说的则是上山的时辰,一般来说,绝大部分赶山人进了山,都是日出而行,一旦见到日头偏西,就必须要找续猎点落脚,如果附近没有续猎点,哪怕是找个雪窝子里窝着,都不能再继续在山里头瞎晃荡,除非是那些打哑山的,很多陷阱埋伏,必须要在夜间下手的,才会在夜里进山。
此时的天色,显然已经不适合再继续赶路,燕子姐吃完饭,把自己的碗刷了以后,就开始行动了起来,把屋里用来遮盖窗户的纤维布挂在窗户上,用木棍固定好,又去灶下烧了一会火,直到把我抱进来的两捆豆秸都烧光,这才把门从里面拴好,搬着板凳去外间屋厨房洗漱。
我有些疲惫的伸了个懒腰,正想到炕上去躺一会,却猛然发现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续猎站里就只有那么一间屋,炕虽然够大,足能够睡的下我和燕子姐两个人,可现在我俩毕竟是孤男寡女,就这么睡在一起的话,传出去似乎真的是好说不好听。
更何况,现在我俩可是正在冷战,我这个人极好面子,实在是拉不下脸和她说话,就这样躺在一起的话,实在是让人尴尬无比。
就在我手足无措的时候,燕子姐已经洗完从外面走了进来,见我还傻愣愣的站在大炕跟前,恶狠狠的白了我一眼,顺势将一只还湿着的大木盆扔在我身上,气哼哼的赶我去洗漱,并且对我说她最烦的就是那些脏兮兮的臭男人,还威胁我说要是我敢不洗脚就上炕,她就把我扔出去喂狼。
没办法,我只能拎着木盆到了外间屋,这才发现她居然已经把灶上的铁锅刷的干干净净,并且在里面烧了一大锅热水。
我心里感念她的贴心,对她的恨意少了很多,连忙用水舀子舀水洗了头脸,回到卧室那边,这才发现燕子姐已经铺好了床,连带着我这边的褥子,也都给我铺的整整齐齐。
对于这一点,爷爷同样有着很多的说道,他不止一次告诉我,夜间的老林子,几乎可以说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地方,不止那些吃肉的野兽会在林中出没,连带着那些冤死在山里的孤魂野鬼,也都会在山中游荡,去找替死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