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雁端了些银耳羹、红豆糕来,给守灵的几人做宵夜,将离咬了一口红豆糕,听见身边传来压抑的哭声,雪雁在柔声安慰:“田嬷嬷,您千万保重身体。夫人在天有灵,也不愿意看您这般伤心的。”
田嬷嬷抹着眼泪道:“夫人生前爱吃红豆糕,宵夜十有七八都让厨房做这个,呜呜——夫人啊,您死得冤啊——”
将离心念一动,对雪雁道:“扶田嬷嬷去后厅歇息下。”
田嬷嬷本不肯的,却拗不过将离的坚持,由雪雁搀着来到后厅坐下。百灵将银耳羹和红豆糕端来放在桌上,便和雪雁站在门前望风。
将离握着田嬷嬷的手,学着赵将离轻声道:“田嬷嬷,娘亲不在了。这后院的人心思难测,你可得帮我,我怕——”
将离没有往下说,田嬷嬷却听明白了,她说的是十几天前被墙砸伤的事,心口不由得一颤:“四小姐,是老奴过于伤心夫人的死,忘记本分了。您是夫人最疼爱的女儿,老奴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得护四小姐周全。否则,等老奴百年,如何在九泉之下跟夫人交代呢?”
田嬷嬷的忠心,将离不怀疑,便也不再兜圈子,直截了当地说了:“田嬷嬷,方才你在灵堂说妈妈的死有冤情,此话如何讲起?”
田嬷嬷微微一怔,眉目间似有些犹豫,却也只是稍纵即逝,她问将离:“你记得今日,赵管家对老爷说了一句什么话吗?”
将离筛了一遍赵老爷和管家的话,似乎只有一句是涉及赵夫人的:“管家说起,娘亲今日要去和辽州来的查老爷谈合作的,是这件事有异吗?”
田嬷嬷点点头,很是赞赏将离的仔细和敏锐:“夫人去见查老爷,不仅仅是谈合作,也是谈大小姐和查家三少爷的婚事。”
“大姐姐要嫁去辽州?”将离眉头轻蹙。赵夫人并不是一个愿意管后院事的人,除非像三少爷和十六姨娘那般,让她实在不得不管。那么,赵踟蹰又是做了什么,赵夫人竟然要将她远嫁极北之地。
田嬷嬷叹了口气:“小姐您醒后,夫人找了大姨娘谈大小姐的婚事。大小姐快十五了,也确实该谈亲事了,只是老奴不明白,夫人怎的突然就想起了,并且还那么坚决地要将她远嫁?老奴也曾问过夫人,夫人只是说,不想留祸害在这府里。”
“祸害?”将离听得更加茫然了。
田嬷嬷继续道:“这事老奴倒是有几分明白的。大姨娘并非善茬,且看她能生下大小姐便知。夫人为此事和老爷争吵数次,气得犯了心疾,缠绵卧榻数月才好转。此后,夫人便将老爷和后院之事看淡了。大姨娘倒还是时不时地给夫人下个绊子,夫人自然也不是吃素的,抬了几个美妾,便转了老爷对大姨娘的关切。大姨娘成了昨日黄花,倒也消停了,可是真的还是假的,又有谁知道呢?”
田嬷嬷顿了顿,冷笑道:“再看大小姐,无论样貌还是心计,活脱脱第二个大姨娘。老奴猜想,许是夫人怕她会像大姨娘一般,对您暗下黑手,所以将她远嫁。”
这是将离第一次听闻赵府后宅的阴私,田嬷嬷所述之事自然是赵将离记忆里不曾有的。仿佛重重迷雾中透出一丝光亮,将离终于有了行走的方向。
大姨娘,赵踟蹰。
若是赵夫人要将赵踟蹰嫁去辽东,两人倒都有杀人动机。那么,她,或者她们又是怎么害死赵夫人的呢?
这时,站在门口的百灵走了过来,对将离和田嬷嬷道:“前两日,我听看护东边角门的陈嬷嬷说起个事,她家媳妇有了身孕,胎像却不太稳,便去了城南的妙善堂就医,那里看妇科是全扬州顶好的。候诊的时候,陈嬷嬷看见大小姐的贴身丫鬟碧玉,提了几袋药出来。”
田嬷嬷皱眉:“家中女眷有病,总是请王大夫、钱大夫或是孙大夫上门,这几位大夫医术高超,就诊的费用都从公中出,又不花自己银子,谁还会去外面就医呢?再者,也没听说大小姐或是大姨娘身体有什么不适。”
百灵点了点头:“陈嬷嬷是和她媳妇一起去的,当时也这般想。不过就诊的大夫嘴巴牢,陈嬷嬷也没打听出什么。”
田嬷嬷一拍大腿:“其中肯定有鬼!”
将离亦是同意田嬷嬷的看法,两人都不由地朝百灵看去。
百灵瞬间懂了,机灵地回:“那明日我偷偷溜出去打探打探。嬷嬷放心,凭我这张三寸不烂之舌,定能从那大夫嘴里把事情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