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芬芬被那母女两人的一唱一和，气得肝都在冒火，偏偏脸上还得带着笑，“这女儿我是不指望的了，毕竟嫁了出去就成了泼出去的水了，哪里比得上儿子在跟前尽孝的好。”

这二房家的，整天将两个女儿夸上了天，说到底，就是陈杏芳生不出儿子，谁最心虚，谁的声音就最大。

被这么一刺激，那母女两人也没话可说了。赵小雅在一旁听着，也不说话，权当自己是在听笑话一般。

雨丝依旧飘摇，天也比平常冷了几分，毕竟还是初春时候，春寒料峭的，赵小雅的衣裳本来就薄，坐在门口被风一吹，立刻打了个寒颤。

兴许是昨天晚上赵小雅做的菜，合老爷子的胃口，又叫了她去做饭，现在哪都没有灶台上暖和，赵小雅乐得高兴，直接就去了。

只不过临到中午的时候，家里却来个两个人，也不是什么陌生人，而是赵小雅那个早就娶了媳妇，在别处盖了几间屋子单过的大哥，赵以飞，和他的媳妇田玉兰。

她二哥赵以宣喜欢赌钱又好色，这个大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虽然说已经分了家，但不是什么会过日子的人，她大嫂又是个没什么脾气的，经常受赵以飞的欺负。好在老爷子是疼这个孙媳妇的，毕竟他的第一个曾孙子，都得靠她了。

因着赵以飞经常回家来，也不是什么稀奇事。赵小雅在厨房炒着菜，就看见夫妻两人穿着蓑衣进了院门，步履匆匆地去了堂屋，赶在午饭之前到的，还真是巧，赵小雅在淘好的米中又加了一些。

不知道他们在堂屋里说了些什么，等到赵小雅端着饭菜过去的时候，碰到赵以飞，直接饶了过去。

赵以飞双手揣在袖子里，坐在椅子上跟大老爷似的，见到赵小雅这副模样，阴阳怪气地说：“哟，小雅上次撞头没死成，脾气长了不少啊，见到大哥也不喊人了？”

知道这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赵小雅没搭理她，转头又去了厨房，正要端着菜汤过去，一转头却被吓了一跳，差点将汤洒了，那田玉兰不知道什么时候跟过来的，“大嫂，你跟过来干嘛？”

田玉兰手不自觉攥着袖子，总觉得她这小姑子自上次出了事之后，人好像变了，变得有些冷了，她讪讪笑着，说道：“我就是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她迟疑了片刻，又道：“你大哥说话就那样，你别放在心上。”

这一大家子的人，也只有她大嫂还算是有些良心的，只是可惜，性格太怯懦了些。赵小雅神情缓了缓，笑着道：“我没事，早就习惯了。这里也没什么要忙的了，去堂屋说话吧。”

那句习惯了，叫田玉兰心口一窒，她也清楚这家人都是什么性子，所以在嫁过来没有多久，明里暗里的劝赵以飞去分家，想到这里，她心里叹着气，跟着赵小雅出了厨房。

村里吃饭的时候没有那么多规矩，因此都在唠着话，赵以飞吃着饭，筷子不停地去夹肉，还一边笑着说道：“如今小雅的厨艺渐涨啊，日后要是嫁不出去了，做个厨娘也是不错的。”

赵随刚不高兴了，敲了一下他的脑袋，“吃饭就吃饭，哪儿那么多话？”

家里头谁都知道赵随刚最是心疼小雅了，赵以飞鼻孔哼了一声，也不再还嘴，随后筷子快速地扒拉了几下，把空碗放到田玉兰跟前，让她去盛饭，趁着嘴巴空闲的时候，他脸上带着谄媚的笑，对坐在上位的赵节源说道：“爷爷，我今天回家来，主要是想借点东西的。”

李芬芬将一盘子肉菜摆在赵以飞的面前，笑着道：“都是一家人，你说什么客套话呢，什么叫借，家里缺什么说就是了。”

饭还没盛上来，赵以飞就迫不及待夹了一筷子肉吃了，笑得贼眉鼠眼，“还是娘知道心疼我，”但是他要借的这东西，他娘可做不了主，他把视线投到老爷子身上，“爷爷，我想向家里讨点稻种，您看成吗？”

他的话一说出口，桌上的人都噤了声，放下筷子看向他。

这赵以飞还真是不客气，赵小雅心里想着，这稻种可关乎着一大家子的命呢。她一个人坐在角落地方吃着饭，好在她现在是做饭的，在家里待着也饿不着自己。

赵节源也没想到，自己一直都心疼的孙子，竟然是来借稻种的，他把筷子往碗上一放，看向自己的两个儿子，沉声问道：“今年咱们家，还有剩的稻种吗？”

按理说，第二天要播种的稻种，前一天都得放在水里泡一个晚上的，赵随刚刚要回话的时候，那头老二赵随武就说道：“爹，你也知道，去年闹蝗灾，那样的收成，咱们留的稻种本来就不多，今天我和大哥把稻种都给泡了，没多余的。”

赵以飞就像听不懂他二叔话里拒绝的意味似的，满脸欣喜，说道：“泡了水的也成啊，我这就带回去，等到明天我就去田里给种了。”

赵节源看着大孙子一家，他自己都能省着点，可不能将大孙子一家给饿着，刚要发话叫老二拿出一点稻种给赵以飞。

坐在下面的孙艳就不乐意了，合着他大孙子就是个宝贝金疙瘩了，她的两个孩子就不是人了，她开腔说了起来，“老爷子，您可不能偏心啊，这按理说去年收成再怎么不好，稻种也该留下一点来吧，要是给了您大孙子，到了年末，饿着我以鸿和以德该怎么办？”

她两个儿子，以鸿和以德年纪都不过八九岁，经常在老爷子面前卖乖讨巧，也是深得老爷子的喜欢。孙艳这么一开口，赵节源也是一时间哑口无言，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李芬芬很是不乐意，说道：“以飞家里不过只有两口人，又要不了多少稻种，况且以鸿跟以德才多大，又能吃多少粮食，怎么就不能给点了？”

孙艳哼声，将赵以飞面前的那碟子红烧肉摆在了自己儿子面前，“反正我一个寡妇，能依仗的，也就我两个儿子了，以前老三还在的时候，你们大房可不敢这样，”她对上赵节源，叫屈起来，“老爷子，您可不能偏心呐。”

旁边二房自然也不乐意了，嘴里头也说着不能叫老爷子偏心的话。其实要借的话，自然能分出一些的，但是二房和三房就是看不顾大房占了便宜。

老爷子本打算要借的话，被他们三言两语给堵了回去，心里头也不大痛快，将怒气全都撒在了孙艳身上，“说的什么混账话，以飞是以鸿他们的大哥，以后以飞还能叫他们吃亏了不成？”

他转头又对老二说，“随武，你待会拿出一些稻种出来给以飞。”

话音刚落，孙艳又嚷嚷了起来，“老爷子，您要是非得这么偏心，我看呐，这一大家子干脆都分出去得了。”

她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气得老爷子胡子都歪了，直杵着拐杖，“你要是再说分家的事情，仔细我打断你的腿！”

看得出来老爷子是真的动怒了，这下连赵以飞都不敢说话了。赵小雅看够了戏，饭也吃得饱了，将碗一搁，对老爷子说道：“爷爷，你要是非借给大哥稻种也不是不行，依我看，您借出去两斤稻种，到了收稻的时候，叫大哥相应地还回来五十斤米。大哥都说了是借，有界也该有还才叫公平。”

虽然说赵以飞已经去过自己的小日子了，但是还时不时地回家一趟，隔三差五就说要借这借那的，说是借的，依着老爷子宠孙子的性格，哪会真的要让他还的。因此他这次说借稻种，老爷子压根就没想着还要还的事情。

赵小雅这么一说，倒叫二房和三房附和起来，陈杏芳立即点头道：“小雅这话说得没错，如果老爷子你非得要借的话，得让以飞到时候还回来。”

赵以飞恨得牙痒痒，他之前只是听说了这几天家里的事情，但是没有想到她妹妹现在这么有能耐了，但是又说不出什么话来反驳，是他说的借，有借有还才是正理。

老爷子手抚着拐杖，垂着眸子半天都没说话。

李芬芬也被赵小雅这一番话气得不行，她伸手就去拧她的耳朵，“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你大哥虽然是出去单过了，但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什么借的还的，我看你是想造反了吧？”

赵小雅皱着眉头，躲过了李芬芬的手，继续对老爷子道：“我只是这么一说，具体怎么做，还要看爷爷你的意思。”

赵节源是家中唯一的长辈，这么多人，甭管是谁，都得听他的话，虽然长房不大乐意，但是为了安抚二房和三房，他最后点了点头，“就按照小雅说的这么做，”看到赵以飞脸都被气歪了，“以飞，你也知道这稻种不是说借就能借的，今日我做主，借你两斤，不过等了秋收的时候，你得还五十斤粮食回来。”

如果不是家中真的是一点稻种都不剩了，赵以飞也不会来家里借的，眼看着村里人都在播种了，要是再不去的话，这一年都没了吃的，只能等着饿死。他就算再不高兴，也只能答应下来。

这么一番风波总算是过去了，一顿饭因着赵以飞的事情，吃得索然无味，赵小雅的耳边总算是清静了一些，什么时候她能拿着足够的银子，也能自己去盖几间屋子，出去过自己的潇洒日子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