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腾了几个时辰,叶国公和二夫人也是心力憔悴。
二人回到房间,二夫人帮着叶国公宽衣解带,哀叹道。
“老爷,卿颜这孩子命苦,好端端的就这么毁了容貌。”
她将外衣挂在衣架上,打量着叶国公的脸色。
叶国公坐在桌边,喝了一口茶,不做声。
他低着头,下行的嘴角,显出此时的心事重重。
二夫人当然看得出,老爷还在担心毁了容的嫡女撑不起国公府的颜面。
她就着坐下,一边给叶国公的茶盏添茶,一边做着漫不经心地提议道。
“老爷,前些日子淑妃娘娘就说想见见蔓儿,要不趁着这次百花宴,也让蔓儿见见世面。”
淑妃娘娘是二夫人的胞妹,如今正得宠。
“淑妃娘娘。我倒是忘了,蔓儿小时候跟她很亲。后日的百花宴,就让蔓儿跟着去吧。”
叶国公深思道。
毕竟嫡女也去了,不会落人口实,而且秋淑妃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夜越来越深,皓月高悬,寂静无声。
“咯咯咯——”
鸡叫三声后,国公府迎来了黎明。
阳光沐浴下,院子里的海棠花开得越发明媚了。
叶蔓菁得以参加百花宴的消息传到了竹苑。
叶卿颜看着案几上的丹青,眼中略过一丝黯然的光。
二姨娘果然好本事。
她手执毛笔,笔尖沾了墨,提腕题词。
笔走游龙,收放自如,颇有大家之风。
收了笔锋,她明亮清澈的眸子泛着一抹精光。
前世,叶蔓菁在百花宴上大展风采。
这一世,她就要她颜面尽失。
太阳东升西落,一日很快过去,转眼间便到了百花宴当日。
叶卿颜穿着一身淡蓝色的衣裙,脸上系着素色面纱,出尘绝绝,颇具仙子之姿。
只是透过轻纱,可见她脸上几道褐色的伤痕。
叶国公府门前停着一架华美的马车,红木雕刻的小窗,烫金的窗帘被风扬起。
“姐姐。”
叶蔓菁发丝轻绾,用两根暗红的绸带系着,少女气息扑面而来。
她今日穿着一身嫩黄的襦裙,腰系青色缎带,扎成的小结如同扇动翅膀的蝴蝶,栩栩如生。
叶蔓菁热情地迎上叶卿颜,看到叶卿颜戴着面纱,心中暗爽,表面却非常关切。
“昨霓虹想去看姐姐的,但父亲说姐姐需静养,不要我去打扰。”
叶卿颜心中冷笑,面上保持着淡淡的笑意。
想必叶蔓菁在父亲那儿又得了个乖巧懂事、担心姐姐的好形象。
“姐姐别担心,你的脸一定可以治得好。”
叶卿颜低着头,痛苦悲伤之意尽显。
“多谢妹妹宽慰,可我知道,我这脸是没法治了。”
叶蔓菁的脸上飞速闪过一抹幽冷之色。
都烧成这个样子了,治得好才怪。
今日的百花宴,叶卿颜这个鬼样子去了也是丢人,风头还不都是她叶蔓菁的。
两人上了马车,马车渐行渐远,国公府又恢复了表面上的平静。
梅苑。
二夫人倚靠在软榻上,她双目半睁,殷红的唇微张,全身透着悠然懒洋洋的劲儿。
软榻之下,跪着两名婢女,正在小心翼翼地帮她修剪指甲。
夏蝉嬷嬷站在二夫人身侧,递上沏好的清茶。
“夫人,今日的百花宴,二小姐定然会大展风采的。但恕奴婢直言,若是大小姐真的拔得头筹,拿到了血莲……”
二夫人立马坐起身,冷声道,“你说得没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她理了理衣襟,眼眸中满含阴狠的味儿。
“我也许久未去别院瞧瞧大姐了,择日不如撞日。”
二夫人正了正发上的珠钗,姿态傲慢地扭着臀部走出了梅苑,夏蝉嬷嬷则紧随其后。
大夫人因病居于别院,如同妃子入了冷宫。
二夫人带着夏蝉嬷嬷大摇大摆地进了别院,环顾院内的杂草,掩鼻嘲笑。
“这草生得快,姐姐倒也不寂寞。”
见二夫人来者不善,大夫人屏退了婢女倩儿。
她亲自给二夫人倒了杯茶,却被二夫人一个巴掌扇得不识方向。
大夫人身体微怔,心中愤恨无比。
“你这是做什么!”
二夫人抬手看了看刚修剪好的指甲,漫不经心地说道。
“不要以为老爷来了你这一趟,就能忘了我对你的警告。要是你敢跟我作对,我就让你和那个死丫头生不如死。”
一听到二夫人要对自己的女儿下手,大夫人立马警告道。
“你敢伤害颜儿,我不会放过你…咳咳……”
但是她这一用力,就止不住咳嗽起来,虚弱的身体就要支撑不住,只能扶着桌角。
“哐当!”
二夫人摔了桌上的药碗,尖锐的笑声响起,带着恶毒的口气道。
“白语淑,我背后有整个秋家做后盾,你呢,父死兄亡,白家早就没落了,你凭什么跟我斗。你这条命在我手里,我劝你给我安分点!”
大夫人气急,捂着胸口,斥责道,“你这个毒妇……”
二夫人阴狠的眸子一闪,扣住了大夫人的手腕,冷笑着说道。
“没错,我是毒妇。如果你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就让叶卿颜那个死丫头给我夹着尾巴做人,她若敢和我女儿争,我有千万种法子让她痛不欲生。”
大夫人对上二夫人那双冷若冰霜的眸子,真的担心这个疯女人会对颜儿下手。
当她知道颜儿要为了她赢取血莲时,就料到二夫人不会安坐梅苑。
她闭上了眼,强忍又悲又气的泪水不流出,恨恨地挤出一句。
“你放心,我的女儿我自己会教。但你若敢伤她半分,我拼了这条命也要跟你同归于尽。”
别院里的杂草随风摇摆,无情而漠然。
隔着一堵墙,府外的花开得正艳,在微风中惬意起舞。
……
去往百花宴的路上,马车内很是安静。
叶蔓菁的目光四扫,瞥见了叶卿颜放在手边的画卷,柔声问道。
“姐姐,那是你要送给皇后娘娘的丹青吗,可否给蔓儿一观?”
叶卿颜淡然一笑。
“当然可以。”
她将画在叶蔓菁面前展开了。
波光粼粼的湖面倒映着岸边垂柳,湖心是含苞待放的红蕖。
田田的叶子映衬着那一点红,格外有意境。
“很美呢。”
叶蔓菁纤细的手指抚上了画布,眸中的冷意被叶卿颜尽收眼底。
若非前世有过被叶蔓菁用碧箩粉陷害的经历,她是没法设防的。
前世皇帝大寿,她送的画被叶蔓菁洒了碧箩粉。
颜料遇到碧箩粉,不出半个时辰就会严重褪色,令她在寿宴上出了大丑。
看到叶蔓菁指甲上内淡淡的绿色粉末,叶卿颜立马就猜到她想做什么。
但现在不是拆穿她的时候。
“妹妹画工了得,姐姐也想要瞧瞧你的画呢。”叶卿颜笑着说道。
叶蔓菁正愁没法在叶卿颜的眼皮子底下将画染上碧箩粉,便很是爽快地拿出了自己的画。
都知道皇后娘娘爱红蕖,叶蔓菁自然也会选择作红蕖。
碧绿的湖畔,照水红蕖细细香,其上还有几只翻飞的白鸟,别有一番意境。
线条勾勒得非常细腻,颜料色彩搭配也很精致,是上等之作。
叶卿颜故作钦佩地赞叹道。
“妹妹果然好画功,我自愧不如。”
叶蔓菁唇角轻扬,强大的自尊被满足。
然后她十分娴熟地轻敲手指,不着痕迹地将指甲内的碧箩粉抖落在了叶卿颜的画上。
马车经过颠簸路段晃动不停。
叶卿颜拿着画,顺着马车晃动的方向一倒!
画是好画,可惜了……
“呲啦——”
听到一声响,叶蔓菁见到自己的画被撕裂成两半,惊呼。
“我的画!”
叶卿颜倒在了一边。
至于那画,一半在她手中,一半被她压在了身下。
她故作惊慌。
“妹妹,姐姐不是故意的,刚才马车晃得厉害,我不小心的……妹妹别急,我把我的赔给你可好?”
叶蔓菁哪里愿意。
要知道叶卿颜的画就在刚才被她给染上了碧箩粉,一会儿可是会掉色的。
她连连摆手,将心思掩藏得天衣无缝。
“不…不用了,我不会怪姐姐的。”
实则她想掐死叶卿颜的心都有。
叶卿颜的眼眸中略过一丝冷色。
这下她更加确定这副画被叶蔓菁动了手脚。
若是她将此画献给皇后娘娘,定然会像前世那样颜面尽失。
马车一路颠簸着,终于到了万华山脚下。
历代皇后娘娘每年设百花宴,以此来迎花神,地点便在皇城东郊的万华山上。
山道上停着不少装饰精美华贵的马车,大多是皇城中的富贵人家、官宦之女。
宴会地点在半山腰的行宫内,路边到处盛开着各样鲜花,艳粉娇红,争奇斗艳。
叶蔓菁走在前面,后面的叶卿颜嘴角勾起一抹冷然慑骨的笑意。
她会要父亲和二姨娘知道,让叶蔓菁参加百花宴,是个多么错误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