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姑娘？”顾雪迟扶着乔萃蓝的胳膊把人拉回来勉强站好，立刻便松了手，小小退开一步，拉开男女距离，“方才情急救人，拉了姑娘一把，还望姑娘原谅小生冒犯。”

“谢……谢谢你。”乔萃蓝小心翼翼地掀起眼皮，看了一眼脚底的万丈深渊，心脏砰砰跳到了喉咙口，“好险，差点儿就摔成肉酱了！”

顾雪迟觉得她这反应直爽又好笑，倒是比之前磨嘴皮子的厉害样子，可爱了不少。

乔萃蓝贴着石头壁站好，还不忘提醒一旁的弱书生：“顾举……顾大哥，你这小身板瞧着弱不禁风的，可要小心着些，这要是掉下去了，可就玩完了！”

顾雪迟嘴角一抽，无奈地解释道：“乔姑娘，小生虽只一介书生，可并非手无缚鸡之力之辈…… ”

他默默腹诽：且他有脑子，自然知道此处该如何小心翼翼看护自己，不若她方才那般莽撞，竟然自己往出踩空，险些摔死。

“我知道我知道，顾大哥你厉害着呢！”乔萃蓝却只当他是觉得伤了面子，再脆弱的男子也是喜欢死要面子活受罪的。

顾雪迟没有丝毫被安慰到的满足感，反倒是更郁卒了，“乔姑娘眼中，小生真的那般…… 弱不禁风吗？”

乔萃蓝嘴快，“咱们第一回见面，我一脚就把你踹了个狗吃屎，哈哈…… ”

她笑到一半，眼瞅着俊秀书生的脸都黑了大半，这才惊觉己怕是得罪了救命恩人，忙补救两句：“那事儿是我做得混了！顾大哥别介意，其实你体力好得很，瞧瞧，这么危险的峭壁，你不是都自己爬上来了吗？”

顾雪迟勉强被安慰了一点儿，自觉堂堂七尺男儿不该跟小女子计较，正要开口，又听她道：“就算是我爬上来也十分费劲，你一个弱书生真是不容易。诶，顾大哥，你不去念书写字，跑到这荒山野岭来爬崖坡作甚？”

这是在说百无一用是书生，他连她一介女子都不如？

顾雪迟磨了磨牙，心中将’孔孟之道，兼爱非攻，仁义道德’等等都默默回想一遍，才堪堪压下胸口一堵郁气，淡定解释道：“小生此行，是为寻雪莲给恩师治病。”

乔萃蓝笑不出来了，眼底流窜着浓浓的警惕：“你也要采雪莲？”

顾雪迟默默地看着她，“方才我救了姑娘一命。”

乔萃蓝微抬下颌，声音一扬：“雪莲是我先看到的，先到先得，你好歹是个读书人，难道还要跟我一个弱女子抢？”

顾雪迟额头青筋一跳：呵，那个泼辣蛮横，伶牙俐齿的乡野村姑又回来了！

想到初次见面，他被这女子连拖带拽地绑到衙门……

顾雪迟面上的温润秀雅之气也碎裂几分，可到底还是放不下书生意气，试图跟她讲道理，“顾姑娘，这雪莲无主，能者得之，你我各凭本事去采，如何？”

哟呵，弱书生还蹬鼻子上脸，想要跟她抢雪莲了？

乔萃蓝下巴一抬，单手拦在他面前，冷笑道：“少给我来你这文绉绉的一套！姓顾的，我是看你方才救我一命的份儿上，才唤你一声‘顾大哥’，你还真想踩到我头上欺负人来了？”

顾雪迟青筋直跳，一时无语：“小生何时欺负你了？”

“若不是因为你这吃饱了没事干的书生，好端端跑到我家花田乘凉，还对花儿动手动脚的，我能认错人吗？若不是因着你先前在衙门瞎搅和一通，我能被关到牢里吗？若非如此，我爹能为了救我卖了花田吗？”

乔萃蓝言之凿凿，越说越生气，心底对顾雪迟这个害她入狱的罪魁祸首还是气着的。

先前不过是因为人家答应了去跟县太爷说了情，方才又救了她，所以她才勉强跟他面子上过得去，这会儿他若是非得跟她抢这雪莲，她就新仇旧恨一起算！

顾雪迟本是觉得这黑丫头死性不改，凶悍泼辣，蛮不讲理，遇上她，总有一种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的无力感。

可听她这么凶巴巴地骂到后头，他竟然也觉得自己确实对乔萃蓝有愧，“先前害得姑娘入狱一事，小生确有责任。不过……姑娘你若是当初肯听小生解释，又何至于此？”

乔萃蓝眼角一压，生生带出几分戾气，“你少给我说些没用的，若不是因为你，我们家里能被那黑心肝的二叔讹得倾家荡产吗？你当我为何冒着生命危险爬到这里来采雪莲？若没有雪莲换银子，我跟我爹就要活不下去了。”

顾雪迟对乔二叔倒是印象深刻，闻言，心中愧疚深了几分，“顾姑娘，小生不知你家中困难如斯…… ”

“少废话！”乔萃蓝稍微往前一步，伸手想要去采雪莲，一边警告道：“若你还有良心，便走远一点，别耽误事儿。”

瞧着她凶悍模样，端得事寸步不让，顾雪迟深深吸气，心下挣扎纠结。

眼看着乔萃蓝要摘了雪莲入手，顾雪迟无暇多想，借助身高优势，往上爬了两步，劈手将雪莲夺了过来。

乔萃蓝大怒：“你个趁人之危的王八犊子！”

顾雪迟连连后退，抱歉道：“乔姑娘，小生原也不想与你抢，可为了恩师……啊！”

话还没有说完，他因着心下纷乱，忙着跟怒气冲冲的乔萃蓝解释，没注意脚下一滑，顿时失足摔了下去。

乔萃蓝下意识要伸手去拉他，可还是没来得及，眼睁睁看着这书生握着雪莲跌入山崖，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风中凌乱。

这山崖虽深，可乔萃蓝自小在山中混迹长大，自然去过崖底，眼下不知道这书生摔下去是不是还活着。

可若是她不去寻他，便是他现在有幸还奄奄一息地活着，也撑不了多久也会孤独地死翘翘。

可若是下去寻人，她委实咽不下这口气——先前这祸事还不是因他而起？

这人害得她失去一切，让她不得不铤而走险地来寻雪莲，结果他还阴险地抢走了她的雪莲，再次让她一无所有！

“摔死你活该！”乔萃蓝嘴上嘀咕着，可心里头那一关怎么都过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