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阳县,大周王朝广阔的土地中一个不起眼的县城。
在县城角落的一处院落外。
“倪信,你服不服?”
一名少年骑在另一名少年的身上,一拳接一拳的打着身下的少年,而身底下的少年就是他口中的倪信。
倪信双手抱头蜷缩在一块,一声不吭。
许是打累了,打人的少年站起身来,眼神不屑的吐了口唾沫。
“孬种就是孬种,挨打都不还手,和你那废物爹一样。”
说完便扬长而去。
等着少年的身影消失,躺在地下的倪信缓缓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转身走进旁边的院子内。
院子很大,院子的四周散落着零零碎碎的稻草,院子中间除了摆放一张方桌外,再无它物,整个院子看起来空荡荡的,
倪信走到桌子旁,摇了摇摆放在桌子上的酒坛,然后缓缓的举起酒坛倒入杯中,神态深邃,仰起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喝完杯中的酒,倪信还不尽兴,拿起酒壶想要再倒一杯,只是酒壶沿着壶嘴滴了两滴酒后,就没有了动静,少年放下酒坛,有些无奈的舔了舔嘴角,然后眯上眼睛吧嗒几下嘴,仔细的回味了一番。
没多久小院的院门打开,走进穿着一身满是补丁粗布衣的中年妇人,从妇人的眉角,脸庞端详,可以发现妇人年轻时也是极美的,破旧的衣服穿在妇人的身上也别有一番气质,妇人转身关上门,看着坐在石桌旁喝酒的倪信,露出复杂的神情。
妇人走到石桌旁,从怀里掏出一个手帕,手帕里包着的大概有十五六枚铜钱,她拿出五枚铜钱,犹豫了一下,又拿出三枚铜钱出去,然后缓缓的把剩下的两枚铜钱放进怀里,然后把剩下的铜钱放到石桌上推给桌上的少年。
以往的时候倪信都会开心拿起来转身跑去买酒,但是今天却没有动弹,这让妇人很诧异。
倪信看着眼前的铜钱,心中五味陈杂,最后叹了口气收了起来,转身走回屋内。
妇人看着倪信回屋,从石桌旁的背篓取出几根稻草,坐在倪信之前的座位上开始默默的编制起草鞋。
妇人便是倪信的母亲,倪信的父亲早些年做生意赚了些钱,乡阳县出名的富裕人家,赚了钱之后,倪信的父亲便开始坏了,交了一些不三不四的朋友,吃喝嫖赌样样精通,没几年的光景便拜光了家产不说,还欠了一大笔债,家产被变卖差不多了还不够还债,要债的人每天络绎不绝,结果倪信的父亲拿走家中仅剩的银钱,连夜偷偷地跑出去躲债了。
那一年的倪信不过五岁,这对孤儿寡母,每天被要债的人堵在门口,倪信的母亲本是乡阳县出了名的美女,本来可以改嫁的她,因为担心倪信受欺负,拒绝了所有前来说亲的人。
妇人正在认真地编制草鞋,这是目前母子俩唯一的收入来源。
倪信隔着破旧的窗户看着窗外忙碌的母亲,曾经雍容华贵的她,现在穿着满是补丁的衣服,手掌上的纹路也如多年的树皮一样粗糙,手指的关节也因终日劳碌变得肿大。
倪信的眼泪不自觉得流了下来,他抹了抹眼泪,走出屋子噗通一下跪了下去,朝着母亲磕了三个响头,因为太过用力的缘故,院内的石板都传出“砰砰”的响声。
母亲被倪信的这个举动吓到了,今天的倪信的表现很不正常,但是还是急忙走上前去扶起倪信。
倪信执拗的挣开了母亲要扶起他的手:
“儿子不孝,父亲离开后,本应该是儿子应该扛起这个重担,但儿子无能,一直到了今天,还要母亲终日操劳,而我却像废物一样活着。前几天,我听隔壁的胡叔说苍雷派下个月要招收弟子,我想去试试。”
倪信口中的苍雷派是方圆几百里唯一的门派,传说里边居住的都是神仙,上天入地,无所不能。
只要成为苍雷派的弟子,不但可以修习仙术,吃喝不愁,而且每个月都有银钱可领。
倪母看着跪在眼前的倪信,神色复杂,一边是高兴倪信的懂事,知道体谅自己,但是另一边,有些心疼,迫于无奈的倪信竟要背井离乡,哪怕日子过的在苦,她也想把倪信留在自己的身边。
倪信的性子她知道,因为父亲的关系,倪信要比别的孩子要成熟许多,同时也要比别的孩子要固执。
她蹲下身去,宠溺摸着倪信的脑袋:“傻孩子你才十三岁,娘还能赚钱呢,还用不着你赚钱养家,等再过两年,你再长大些,娘就去求你舅姥爷给你寻一门好点的差事。”
倪信的舅姥爷是乡阳镇的私塾先生,德高望重,当今乡阳县的县令便是他的学生,现在倪信母子所居住的房子也是舅姥爷以前的老屋,倪信的父亲离开后,舅姥爷见她们母子二人可怜,就把老房子借给她们母子居住。
倪信态度却异常坚决:“孩儿已经长大了,就请母亲让孩儿出去闯荡,混出一番作为。”
倪信不愿意碌碌无为的活下去,他想活的更好一些,不想再被人欺负,像今天挨打的情景,倪信隔三差五的便会挨上一回,因为怕母亲担心,他也从未和母亲提起过。
倪母听到倪信的话,盯着眼前的倪信,她知道倪信的性子,既然做出了决定,便是八头牛都拉不回来。
倪母的眼泪去止不住的往下流,不过她也不是优柔寡断的人,最后用臃肿的手蹭了两下裤子,对着倪信说道:
“你先别走,等我回来。”
说完就快步的走出院子。
看着母亲单薄的背影,倪信心底难过。
去年腊月,母亲就因为操累过度,加上营养不足晕倒在院子里,倪信跪在医馆门口整整一天,却求不来半幅汤药。
最后消息传到了舅姥爷那里,舅姥爷出钱给母亲开了药,母亲的病才有所好转。
那一天,倪信第一次见识到了人情冷暖,也第一次尝到了酒是什么滋味。
小半个时辰过去,妇人的身影出现在院门口,她看着倪信还在,她长长的舒了口气。
她从怀里掏出着一贯铜钱:“我打听了,去苍雷派大概要七八天的路程,这些钱你拿着,我同你舅姥爷借的,路上别饿着自己,我听你舅姥爷说苍雷派的入门要求很严格,要是没能加入苍雷派,你就回来,娘养着你。”
倪信接过铜钱,望着哪怕自己不吃饭也要省下钱给自己买酒喝的母亲,倪信感觉自己简直就是个混蛋。
这一年,少年离乡,留下了一道长长的身影,而身影的尽头,还有一个沧桑的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