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怎么这还有个人呢?不是死了吧?”
“年纪轻轻的大白天在路边睡觉,还满身酒气的,小混混一个,走走走,甭管了,这里一点意思都没有,还不如去宾馆休息一会儿呢。”
“大白天的,你讨厌死了....”
靖州市北山动物园门口,一对甜腻腻的情侣嫌恶的绕开放在门口的休闲长椅,不停笑闹着离开。
喧嚷的声音不断减弱,躺在长椅里的青年终于睁开了眼,无神的瞳孔遥望着远方,在烈阳的刺激下溢出生理性的泪水,他扶着把手,身体僵硬的像是一块废旧的机器。
光是这一个简单的动作,就耗费了青年大半的力气,他喘息平复了一会儿,伸手探进大衣里,摸索着掏出一包包装完好的面包来。
“黑子?”
撕开包装袋,他环顾四周,沙哑低沉的呼唤声从他的口中发出。
随着声音的落下,远处遥遥的奔来一道黑色的影子,迅捷的像是一道突袭在晴天白日里的电光,两个眨眼的功夫,便已经冲到了到了青年的跟前。
那是一条狗,体型不大,通体漆黑,浑身上下找不到一根的杂毛,模样瞧着平凡至极,和家门口看见护院的土狗毫无区别,唯独尾巴尖的毛发分出了两条岔。
黑狗极通人性,到了青年的身边低垂了头,乖顺的在他的小腿处蹭了蹭,眼里流露出十分人性化的关心来。
青年叹息一声,伸出近乎是皮包骨一样的手指在黑子的头上摸了摸。
“我照顾不了你几天了,等我走了,你就去找张叔...或者小晴也行,他们都能好好的养着你。”
“汪!”
黑子低吠一声,趴在地面两只爪子搭在了眼睛上,连尾巴都跟着垂了下来。
青年失笑,正欲继续跟唯一的朋友在交代两句,就听到身后传来了老人的招呼声。
“周灯啊。”
他回过头,见身后的不远处的门卫室门口,正站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手里拿着两副铝制老饭盒,对着他不停的招手。
“过来吃点东西,你婶子蒸的包子,味道好的很咧。”
周灯笑着点点头,将面包送到了黑子的嘴边,黑子禁着鼻子嗅了两下,偷瞄了周灯一眼,耸拉着耳朵叼住面包。
“张叔。”他走过去和老人打了个招呼,也不客气的接过其中的一个饭盒,打开之后是一盒纯肉馅的发面包子,面油混合了肉香冲进鼻子理,他送到嘴里一个,有气无力的咀嚼着。
被叫做张叔的男人倒是没什么胃口,拎了个小马扎过来坐到周灯身边,看了他一会儿,浑浊的眼里浮现了几分的酸楚。
这都什么事,好好的人竟凭空的得了个连医院都瞧不出来的怪病。
张叔本不想多话,但看了几眼他瘦的近乎是皮包骨的模样,还是没能忍住的念叨了两句,“周灯,医院那边要是没办法的话,不如去试试瞧中医,我一个朋友认识的医生,说是很不错,专门看各种疑难杂症!”
知道张叔是一片的好意,周灯苦笑着咽下了嘴里的包子,安慰道:
“叔,中医就算了吧。我这两天感觉还行,医院那边也说还能在撑一段时间,够把动物园的事儿给处理好,这段时间就劳烦您多费点心照顾了,等找到合适的人接手这里....”
他的声音顿了一下,目光越过了铁门,看向了动物园的内部。
这里曾经是靖州市最大的动物园,最高峰时人流量达到了八千人次,但此时却寂寥清冷,放眼望去除了他们一老一少外加一条狗之外,连一个能喘息的人影都看不到。
时代发展的极快,传统的动物园早就不再像过去一般受欢迎,加上地处偏僻外加经营不善,客流量越来越少,园里的动物得不到最好的照料,周灯只能不断的将它们送走。
最后成为了一个死循环。
周灯叹了口气,苍白的面颊浮起一抹无奈之色,四年前父母车祸去世,给十八岁的周灯留下了一座庞大的动物园作为遗产,他边上学边想法设法的维持园里的正常运行,但一个刚成年的孩子,哪有那么大的本事。
就算是身边还有一些员工帮衬,动物园还是不断的衰败下去,到了现在,连张叔的工资都发不出来了。
他咬着牙拼命也想留下从小长大的念想,但天不遂人愿,半年前又忽然的得了一场怪病,身体不断的虚弱,连医院都查不出来病症的源头。
于是,周灯被判了缓刑。
医院委婉的告诉他,因为是全新未发现的病例,他可以留在医院作为实验品期待药物的研发,但可能性极其的渺茫,他所有的器官都在每一秒钟后更加的虚弱,或许在下一秒钟,就再也无法承担起应尽的责任了。
“我去园里面看看。”
周灯晃了晃头,和张叔交代了一声,起身晃晃悠悠的向着园内走去,黑子吃完了面包,猩红的舌尖还沾着奶油,跟在了周灯的身后。
一人一狗踏进了冷清的动物园中,风吹散了一棵树上的两片落叶,打着旋飞到了周灯的脚边,他低头看了一眼,自言自语似的念叨着:
“已经中午了,西伯利亚虎还没喂呢,你跟我先过去看看吧。”
黑子看了周灯一眼,默契的点点头。
为了配合他的速度,黑子走的很慢,每走出一步都要停下来去看他一眼,周灯到了肉食区口,手指才刚刚的伸出去,就转而一拍脑门。
“这记性,它们上个月就被野生园的那群人带走了。”他愣了一下,目光在空荡荡的肉食区扫视了一圈,竟然有些记不起来现在的北山还剩下什么了。
难不成,就他们一人一狗,像是两条幽魂一般的转悠?
想不到半年前偶然之间的捡到的狗,竟然成了在最后的日子里陪在他身边的同伴。
周灯蹲下身,苦笑着拍了拍黑子的头,他张开嘴,似乎是想要说点什么,但嘴唇张张合合的,竟然一点的声音都发不出来。周灯只觉得眼前升起了七彩的光晕,脑袋仿佛被重重的打了一闷棍,连带着世界都开始了剧烈的摇晃。
他的瞳孔发散,放在黑子身上的手变得僵硬寒冷,周灯瞪大了眼睛,想要发出最后的哀嚎。
他不想死!
他不能死!
意识升腾,身体重重的向后倒去,在最后一丝光亮消失之前,他似乎看到了走近的黑子,将前爪贴在了他已经冰冷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