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珑眉头皱了皱，似是被这嘈杂的响动吵得心情不佳，眼底寒色浓重，没坐片刻，便起身走了出去。

甘锦华也跟了出去。

屋子里不断地传出少爷们惨叫的哀嚎，以及甘夫人呆滞之后回过神来的尖叫。

那五位少爷其中有两个是她亲生嫡子，其他三个是妾室所生，但因平时被各自的母亲教导得会讨嫡少爷欢心，所以甘夫人便由着他们跟在两个儿子身边献殷勤。

甘锦华之所以常受欺负，受虐待，原因便在于不会讨好，不会示弱，不会求饶，小小年纪却每每流露出不驯的一面，从而激发那几位少爷的凌虐欲，动辄找个理由欺负他。

现在他们都还小，手段不过是殴打。

待到年纪再大些，还不知道这些黑心的东西会想出多少花招折腾。

紫珑不喜欢吵吵闹闹，所以走出去之后，直接沿着回廊漫步，待耳畔尖叫和哀嚎声越来越远，她才停下脚步，在就近的长椅上坐了下来，抬头看向身边沉默的男孩，半晌没有说话。

锦华轻抿着唇，脸上虽青一块紫一块的，却还是能看出原本秀美绝伦的轮廓。

锦华以为她会说什么，等了良久却见她只用一种打量的眼神在看他，并不说话，于是忍了又忍，最终没忍住，低声道：“谢谢。”

谢谢？

紫珑眸心微细，精致稚嫩的小脸上一片淡漠如雪：“谢我什么？”

锦华沉默片刻：“谢谢你帮我。”

“这不是帮你。”紫珑淡道，“我看中了你，想要你做我的伴读，主子帮伴读讨个公道本就理所应当。”

主子？

锦华指尖微攥，小脸绷得紧紧的：“我不给人为奴。”

话音落下，空气似乎都凝滞了下来。

紫珑沉默地看着他，那张如天山冰雪般沉静清冷的小脸上，终于有了细微的表情波动：“不愿为奴？”

四个字，凛冽如三九严寒，滴水成冰。

锦华看着紫珑，眼底又浮现那种熟悉的桀骜和不驯光泽，狼崽子似的。

沉默持续了冗长时间。

紫珑娇嫩的唇角似是微微上翘了一下，随即泯灭于无声，伴随着她仿佛妥协似的口吻，依旧淡漠如雪：“随你。”

话音落下，锦华敛了眸子，掩去了眼底的不驯。

此时的小孩还不知道，这世上的事于常人来说，从没有真的愿与不愿，至少以他现在的年纪、身份和本事，并不能做到随心所欲地说出这句话。

只是他暂时还太小，不懂得这个道理而已。

我不给人为奴。

这句话听着多轻松，不过几个字。

然而尊严和傲骨固然重要，也珍贵，可人的一生之中定然会遇到很多人，很多事，比自己的尊严傲骨更值得珍视。

他现在年纪小，没有那么多深沉复杂的想法，自然也无法预测到，在不久之后的某一天，他会自己心甘情愿地将这些都舍去——比起自己不值钱的尊严和骄傲，他愿意倾其一生去守护的这个人，会成为他生命里的全部。

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取代。

哪怕为此卑微如尘，低到尘埃里，也甘之如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