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习习,姜雨彤随着靳长空就这么一起出了祠堂。
相府的人才没空看着她呢。
他们作为奴才,自然也知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跟在一个傻子主子后面能有什么好处?
姜雨彤当真以为是无常领她回去,整个人变得极为平和。
她抬了抬二人交叠的手:“我从来不信鬼神,但没想到还真有。”
靳长空很想敲开她的脑壳看看里面的构造。
居然被一个陌生男人带着就走了。
“我看过话本,像你这样有体温的应该是生无常?”
靳长空另一只手伸出去试了试她额头的温度。
姜雨彤的额头果真有些热。
“哎,我想问问,你能把我送回去么?”
送回去?送哪去?这里不就是她的家么?
难道说她的意思是,将她送到她母亲的娘家。
罢了罢了,本来今夜来相府是追踪那一帮杀手的下落。
没成想从窗户外看见了跪在地上随时就要倒下的姜雨彤。
来都来了,便帮她这个忙。
等到姜雨彤被轻功带上天的时候,她才意识到事情的不妙。
鬼不是应当用飘的么?
“你不是无常?你是鬼无常?”
就是那个令杀手都闻风丧胆的鬼无常。
差点没把她杀了的鬼无常?
姜雨彤伸手便要摸银针。
“是在找这个么?”
只见鬼无常的另一只手里拿着她的所有装备。
她现在真的是一只待宰的羔羊。
姜雨彤觉得自己还能再争取一下:“无常大哥,你刚刚也看到了。”
“我被罚跪祠堂,一看就是个不受宠的。你放我一马。”
鬼无常置若罔闻,还在不断地用轻功。
她本来想用人体的惯性让自己能够顺利逃脱。
然而往下一看屋檐,她用她医学生的直觉判断,她会死的很惨。
姜雨彤尴尬一笑:“无常大哥,你的脸是不是一直都在寻医?”
“可不就巧了么,我就是医生,我能替你医。”
鬼无常:“你的话很多。”
姜雨彤看过不少法制栏目,知道劫匪有时就是一时冲动。
“无常大哥,我没见到你的脸,所以我也不会报官。你就放我下来,我当什么也没发生过。”
谁料鬼无常真的把她放下了。
她抬眼看着“容府”二字,整个人都怔住了。
目力所及之处是一块摇摇欲坠的暗金色的牌匾,不难想象以前它是何等的气派。
朱红色的墙皮已然斑驳,大门竟然攀了一片爬藤。
容府,是她母亲的娘家。
她觉得自己应当无所感,可这具身体的心痛还是让她站不住了。
姜雨彤记得从小母亲温柔地摇着拨浪鼓。
也记得从小小的她眼中看到姜振鸿与她的琴瑟和鸣。
可是就在她母亲死后,她却宛若一个随意可以丢弃的垃圾一般。
任谁都能在她头顶踩上几脚。
更何况,她再大些还从下人口中知道了容家意图谋反,本应满门抄斩。
可皇帝顾及她母亲容筝的功劳,只是将他们流放了。
她作为容家的一员,自然也被大家一并厌恶上了。
记忆不断地翻滚而上,姜雨彤看着昏暗的容府,一点也未怕。
一步步走,便想起一步步发生在这里的事。
容家是世代的医药世家,她的外公就是宫中的太医。
她的母亲也继承了衣钵,四处为人看病。
所以与丞相的相识也是因为丞相之母的病不便男医诊断。
姜雨彤缓缓地闭上了眼。
容家人与她血脉相通,她觉得容家人断不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
不知怎的,她竟将此事与四年前的那场旧案连在了一块。
二者并无相关之处,可是姜雨彤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绪。
她走到哪,鬼无常就跟到哪。
靳长空亦步亦趋地陪着她在容府里转。
这个小东西平日里装疯卖傻惯了,在他眼前又谄媚惯了。
现在一副冷静无比的模样,倒是真真让她觉得稀奇。
会不会也是装出来的呢?
容府当初被查封的匆忙,所以屋子还保持着当初的原样。
看姜雨彤去撕封条,靳长空就不觉喊出:“大胆!”
这小东西是不要命了么?皇家的封条若是被人揭了是要砍头的。
姜雨彤回头看他:“鬼无常既带我至此,不是想让我寻东西么?”
靳长空没说话,任她去了。
厚重的灰尘扑面而来,姜雨彤早在脸上蒙了一层布。
月光照在尘封已久的屋内,花瓶倒在地上,医书散落一地。
姜雨彤抖了抖浮灰,把书本拿了起来。
书上的字苍遒有力,却在最后一处顿了下去,落了个残笔。
姜雨彤又翻了翻,才发现是她外公的行医记录。
她如获至宝地揣在了怀里。
姜雨彤又如法炮制地进了好几个屋子。
发现屋中的金银首饰和书籍全都没有动。
天家到底求得是什么?
难道说,还有比这些更重要的东西?
姜雨彤觉得自己宛若被困在迷阵的中央。
若是不找出答案,肯定回不去二十一世纪。
于是,靳长空就看到,姜雨彤极为冷静地把金银财宝放进了自己的口袋。
出来封门时才发现鬼无常站在门口。
她非常知趣地拿了一点给他。
鬼无常不接。
“所以你也在追那场旧案?”
不为钱财,自然是为旁的事了。
江湖儿女果然侠肝义胆。
姜雨彤心中又对鬼无常高看了一分。
她早知凭着鬼无常的功夫,要想杀她简直易如反掌。
姜雨彤抱了抱拳:“大侠的恩义我没齿难忘,我一定会查个透彻。”
其实靳长空现在已经有些懊恼,刚才他为什么如此鲁莽。
怎么就带着她飞过来了呢?
更夫一声声地敲锣,姜雨彤又拿了好些医书,才抬了抬下巴:
“劳烦您再将我送回去。”
靳长空觉得自己应当是疯了才会答应这个女人的要求。
他怎么就成了任这小东西随意差遣的工具人?
姜雨彤呼了口气。
她这才好好领略了大悠京城的风光,一片和谐安宁。
可这祥和之下,却翻滚着一团诡谲的云雾。
要让她一步步地解开。
姜雨彤一回到相府,首先就先将银两收入暗室。
随即在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到祠堂。
谁料她还没跪多久,她爹就一脸严肃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