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一草屋中。
昏迷了数日的穆影,悠悠转醒,胸口隐隐作痛。她的长剑只替那邝王挡了一半的毒镖,未能拦住那人,还一狠厉掌法重伤在地。
晕倒前她留了信号给狼城据点,这里应该就是了。
沁人的药草香自外间传来,一男子一手小心的端着药碗,一手轻推房门。
“陆方?”
清冷的声音唤住了来人,他脚步一顿,见俏丽的女子已经醒来,眉梢不自禁的弯起,目光所及却见她衣衫不整,忙得又背了过去,脸颊微红。
“哎,小心药。”
陆方忙稳住了手中托盘,亏得他是习武之人,不然此刻穆影早没有汤药可喝了。
穆影仔细地套好外衣,下床走到桌边。
陆方忙将手中药碗放下,递到她手边,这药凉了,药效可是会下去一半。
穆影喝着药,猛然想起一事。
“陆方,我昏迷了几日?”
“有个四五日吧,怎么,可是耽搁了什么?”陆方侧过头去问她。
穆影重重的放下药碗,深深叹气“密线从我这儿断了,少主顶多,也就会扒了我的皮罢。”
提及少主,陆方后脊暗暗发凉,倒抽一口凉气,些许不好的回忆涌上头来,那“扒皮”可真不是说着玩的。
……
半月之前,
完颜阿木静坐于书房之中,一幅详尽的边疆布防图于案上铺开,一览无遗。
边角的暗印隐隐透出“魏”的字样。
细琐的声音响起,他执起手中的紫砂壶斟起一杯茶,说道,“今日就别再爬窗了,从正门进罢。”
片刻,一侍卫打扮的年轻男子推门而入。
阿木将面前的茶杯推向对面。
“先生便是这些日子来暗中相助之人罢。虽不知先生是何方势力,但,如今我能得父王如此信任,受王臣拥戴,多有劳先生相助。”
“阿木以茶代酒,敬先生一杯。”
那人垂首,道,“小人谢阿木殿下抬爱。只是,相助殿下的,另有其人。”
“哦?”他似乎并不惊讶。
幕后之人怎肯轻易露面。
他掏出袖口中的字条,奉了上去,“待三日后殿下抵达前线之时,还望先亲临此地。我家主子说了,殿下晚去北狄主帐几个时辰无伤大雅,左右不过是路上风沙堵了路。殿下想知道的东西,他都会在那儿告诉您。”
阿木的目光扫过手中字条,眼神定格在案上的画卷,缓缓说道,“好。”
……
完颜阿木抵达前线当日。
正午,双方对峙于荒壁中的疏林两侧。
魏军已全面布置好进一步的详细计划,先遣死士已调度完毕,只待暮色一过,便可打敌军一个措手不及。
李怀瑾略显疲惫的走出主营,前日他带兵鏖战,今日又马不停蹄的来商讨军事,对他一个常年在京城里享福的人,确是有点撑不过去。
齐王远远看着他回自己营帐的样子,疲软不堪,呵,半点苦都没吃过的毛头小子。
半个时辰后,远离战场的一处山间寺庙中。
厢房内,完颜阿木细致的摆弄着面前的棋盘,自顾自地将这《棋势》摆上了半本,寻常人破局,半个时辰弄通三局已是不易,他竟将那一本二十局破出了半本。
身后候着的小和尚讶异合不拢嘴,凑着头看去,壶中的茶水不自知的倒去。
“一通!”
推门进来的方丈忙喝住了后面的小和尚,水壶中的茶水这才没倒到阿木身上去。
“教了你多少遍也是没有记性,冒犯了贵客可怎么是好!”
“方丈,此次也便看在我的面子上,罚他什么也好,晚饭还是给留上吧。”
李怀瑾着一素衣,随在方丈身后,谈笑间进了屋内。
方丈进来时完颜阿木尚沉迷在棋局中,未有反应。闻言,将要落子的手却微微顿住,他抬起头来有些怔住,起身,语气迟疑的吐出两字,“林兄?”
闻言,李怀瑾便知,一段时间的勾心斗角,并没有将心性至纯的完颜阿木改变分毫。
他正身辑礼,“大魏邝王李怀瑾有礼。”
完颜阿木瞳孔微睁,事情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在如火如荼的戏台上,一场尔虞我诈的角逐暗暗拉开了序幕。
……
半月时间里,魏军一路高歌猛进,虽时有败仗,但却丝毫掩盖不了势如破竹的气势。
那月余前来势汹汹的北狄军队,也不知是何缘由,竟渐渐萎靡了起来,粮草常供应不上,援军有时竟也凑不够数。完颜王不知为此摔了多少次折子,北狄朝堂上总是人心惶惶的。
而一封封加急军书上到金銮殿,群臣因着圣上嘴角多的几分笑意,脑子里紧绷的弦都松了许多,京城里的民众暗地里都纷纷称赞邝王的英勇,多亏了他率领的援军大大扭转了战势局面。
此刻,双方将领皆赌上了最后筹码,狼城,是北狄的最后一道防线,也魏军势在必得的失地。
号角吹响,蓄势待发的将士如离弦的剑,如兽般的厮杀将昏黄的天空染成了血色。
对峙厮杀的两方却发现了一股不和谐的逆流。
李怀瑾与身旁近卫本是在本军阵前领率,打斗中却不断偏移,身后的自己人不断挤过来,他们一个劲儿的猛冲,对一侧的敌军却视若无睹。
不过半刻钟,几人便被涌到了敌军一侧深处,双方却像商量好的一般,两方只在阵前厮杀,魏军后方毫无支援之意,北狄后方,一见李怀瑾几人,众兵便要群起而攻之。
李怀瑾心下暗凉,彻底被身后的大魏士兵抛弃时,他才真的相信,原来不论是谁,都可以轻易抛弃他。
一早便想要他命的齐王,还有那个高高在上、“爱民如子”的陛下。
他至少带了半百的禁军在身后,方才却没有一个人出手。
断舍离,呵,皇兄,这就是你下的死命令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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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銮殿,御书房。
“怀瑾,此次虽是以小搏大,但是你放心,朕对这些禁军是下了死命令的。我们,绝不会输。”
“臣弟谨遵皇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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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朝邝王谋害身故沙场,还真是抓捕逆贼的好理由。
他双眸瞠红,后颈青筋暴起,眼中带了无尽的杀气,手中长刀仿若嗜血的妖怪,不要命的向着周围扑上来的人砍去。
“啊!”
鲜血喷溅到几人的脸上,血迹凝固又流淌,早已分不清是自己的血还是别人的血,机械又狠厉的动作,让一旁的人都生了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