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人活着;
他已经死了。
有的人死了,
他还活着。
……”
陆行徐徐开口,声音通过音响传了出去,语气虽平缓,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这是……
霎时间万籁俱寂,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教学楼前,除了陆行的声音,便只剩下风吹过的声音。
这是诗歌!
又一首现代诗。
学生们沸腾了,目光灼灼却又死死压制着内心的激动。
这一刻,无数欢呼与尖叫堵在了嗓子眼里,连呼吸和心跳都成了一种亵渎。
就连那些藏在人群里老教授也是满面震撼,同时一颗心也悬了起来。
他们看过陆行的作品。
无论是《死水》还是《一代人》都是足以在文学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即便一百年后也会有人继续传唱。
如此优秀作品,他们不敢奢望有生之年还能看到。
可当陆行开口的那一瞬间,他们不由自主地期待,不由自主地惶恐。
期待陆行会给他们惊喜,也惶恐这一首诗会平平无常。
陆行没有理会台下的变化,目光落在了身旁的副院长身上,落在了许乐山身上,也落在了学院中许许多多和他们一样自甘堕落、高举双手投降的诸多教授身上……
他脸上带着嘲讽,眼中满是轻蔑,一步迈出,那些投降派心脏猛的一颤,甚至有了那么一瞬间的骤停。
他要干什么?
他想干什么?
这个疯子竟然又念诗了。
他们愤怒又惶恐,投来恶狠狠的眼神,试图用目光让陆行屈服。
可这却让陆行看出了他们的色厉内茬。
“有的人,
骑在学生头上:啊,我多伟大!
……”
陆行的声音中的轻蔑已经流露的淋漓尽致。
他将诗中“人民”二字换作了学生,让这首诗在这里显得更加应景。
“有的人,
俯下身子给学生当牛马。
……”
强烈的对比扑面而来,蒋碧琴和许乐山的脸红了又青,青了又黑,鼻子都要气歪了。
你给学生当牛马?
我们就骑在学生头上作威作福?
可笑!
无耻!
煽动学生罢课示威就是你做牛做马的方式?
想让学生毕业后还有一碗饭吃就成了作威作福?
副院长蒋碧琴气的全身都抖了起来,嘴唇乌紫,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陆行看到了身旁一众教授气到生活不能自理的样子,但他不在乎。
打击学生自信,崇洋媚外,挖九州文化传承的根基……
还敢打电话去他家告状。
这种败类,就该被如此对待。
诗歌还在继续。
“……
有的人,
把名字刻入石头,想‘不朽’;
有的人,
情愿作野草,等着地下的火烧。
有的人,
他活着别人就不能活;
有的人
他活着为了多数人更好地活。
……”
陆行慷慨激昂,特别是最后四句更是已经赤裸裸地已经化作了刀剑。
谁想不朽?
谁等着底下的火烧?
谁活着,别人就不能活?
谁活着,是为了多数人更好的活?
有本事将话说清楚,在这含沙射影算什么能耐。
比起死水的隐喻,这几句话如闪电,如风暴,剑锋直指校领导,没有半分拐弯抹角。
字字都是杀机!
以蒋碧琴和许乐山为首的一众教授领导都要气疯了。
陆行这是要将他们所有人都钉死在耻辱柱上。
台下的所有人也都傻眼了。
没人会想到陆行竟然会当着所有人的面念出这样一首诗歌来。
没给自己留半步退路,也没给学校留下半点生机。
“这个学生……”
藏在人群中的退休老教授、国宝级艺术家们有些哭笑不得。
除了“刺头”,他们想不出任何一个词来形容陆行。
拿自己和学校的教授领导们做对比。
将自己捧到了天上,将教授领导踩到了尘埃里。
嬉笑怒骂全都写在了诗篇了。
既是狂妄,也是少年意气。
让人欣赏,也让人头疼。
不过这首诗虽然优秀,但和前两首比起来还是差了一些。
如果这小刺头只能止步于此的话,他们这些老东西就算想要替他说话,也需要好好考虑考虑。
“骑在学生头上的
学生把他摔垮;
给学生作牛马的
学生永远记住他!
……”
陆行没让这些已经退休的老教授,国宝级艺术家们失望,
目光锐利如剑,如刺刀,如长枪,狠狠的朝着众人的心脏上扎去。
如果说这首诗歌前面只是怒骂,诅咒。
到了这里就已经成了铁一般的事实,是图穷匕见!
看看周围。
两千多名学生汇聚于此,是为了什么?
数十位已经颐养天年的退休教授,国宝级艺术家出现在这里,是为了什么?
你们把学生当傻子糊弄:
外国就是好,外国就是强。
想要在这一行吃上饭,就要学会摇尾乞怜……
磨灭每一位学子对未来美好的憧憬,打破所有人对重振九州文化的信心。
你们换来了,只会是反抗。
而陆行只是发出了所有学生想发出的声音,就有如此多的人甘愿为他请命。
罢课,示威……
这既是对学校的反抗,也是对陆行的认可。
“……
他活着别人就不能活的人,
他的下场可以看到;
他活着为了多数人更好地活着的人,
群众把他抬举得很高,很高。”
最后四句,陆行的声音变得轻缓起来。
一切尘埃落定,还有什么需要呐喊?还有什么需要抗争?
诗中的两种人对应着现实中的两种人。
诗中的两种结局同样也对应着现实中的两种结局。
有人愿意毒害学子挖九州文化的根基。
便有人愿意不畏险阻成为这个时代的星火。
人民的眼睛是雪亮的,他们懂得如何选择。
谁对谁错,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杆秤。
放下话筒,陆行什么都没有说,什么都没有做,只是朝着来的方向走去。
这场战斗,从他踏入这里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赢了。
“啪啪啪!”
现场在沉寂了几秒钟后,排山倒海般的掌声响起。
每一个人脸上都充斥着激动。
每一个人眼中都满含兴奋。
每一个人的手都已经变得通红。
……
这一刻,陆行俨然是所有人的领袖,所有人的偶像。
“陆行!”
人群中有人在高喊。
陆行回头,完全看不到喊他的是哪一位。
因为每一个人都像是刚才呼喊的人。
“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
有人在声嘶力竭的大喊,紧接着整齐划一犹如海啸一般的回应响起:
“我却用它去寻找光明!”
“你们……”
陆行停了下来,看着周围一一双双闪耀着光芒的眼睛,心里沉甸甸的有种说不出的感动。
世界是变了,那些九州文化界的大拿也的确消失了。
可这改变却好像也没那么大。
“留下来吧。”
一个白发苍苍的小老头从众多学生中走了出来。
小老头拄着双拐,裸露在外的肌肤上布满了伤疤,其中一条裤腿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陆行认识老人,甚至只要是艺术院的学生都认识老人。
在教学楼最显眼的地方,挂着一张照片。
上面的介绍很简短:包揽第二十四届金马奖得主之一,为民族尊严而断腿。
在许乐山教授的第一堂课上,曾说三十六届金马奖只有一位获奖者来自九州。
这个人就是他,秦国生,九州影视界最后的辉煌,也曾在水木大学担任表演系教授。
他这条腿就是为了向那些外国人证明九州电影并不差,而在拍摄过程中真刀真枪的炸断的。
“同学们都挺希望你回来的,别让他们失望。”
小老头拍了怕陆行的肩膀,挺乐呵的,“你点起了他们心中的火,总要负责到底。”
陆行沉默了。
秦国生也不催促,就这样静静的等着陆行给出一个答案。
隔了许久,陆行才缓缓开口,“让我回来也不是不行,甚至赔礼道歉也完全没有问题。
但我有一个要求。”
陆行的目光穿过人群,直逼后方一众教授领导所站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