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宝知道自己跟普通的孩子不一样，因为她从来吃不饱。
明明小肚子都吃得鼓起来了，可没一会儿又饿得嗷嗷叫。
但在她的记忆里，自己饱过肚子的。
那会儿，村寨里有些人头上会顶着一团黑色的云雾，嘟宝只要把它们吸进肚子，就不饿了。
起先她一直以为大家都一样，可原来不是。
这些黑黑的东西，只有她看得到，也只有她能吃。
老族长说那叫霉云罩顶，越大越倒霉。
可惜村寨里大家的霉云少而稀薄，嘟宝吸一下就没了，吸完之后也没再出现。
嘟宝没得吃，只能多吃饭菜肉了。
不过，阿爹的霉云好厚噢！肯定能让她吃饱饱！
能让她吃饱的，就是阿爹！
吸溜！
跟上马车的嘟宝，时不时瞟一眼司暻霆头顶，偷偷咽一下口水，然后大大咬一口手里的糕点。
跟阿爹要吗？
不可以不可以，三叔公说过，好孩子不可以随便向大人讨东西吃，不礼貌。
而且，老族长不让她把这事往外说。
嘟宝忍！
“慢慢吃，还有呢。”
霍真把食盒往嘟宝那边推了推，然后拿手肘撞了撞司暻霆，八卦道：“真是你的种啊？”
司暻霆慢慢抚平新衣的褶皱，心绪终于平静，薄唇轻吐，“不是。”
他并未碰过任何女子。
霍真看热闹不嫌事大，“就不兴有个意外？”
“不会，不像。”
他说的是孩子长得也不像他，可霍真却不知怎地想起了好友那天人公愤的洁癖。
“那确实不能像你那么穷爱干净。你说你至于么，不就是摸了一把你袍子么，嫌脏嫌得连孩子都不认了？”
早就看不顺眼了，一个大男人，出门恨不得要带几百套衣服。
司暻霆不接这种浑话，闭目养神。
“我允了她烤肉随便吃，回城后你带她去饱食一顿，然后该去哪儿就去哪儿。”
言下之意，是到地方之后就丢给霍真了。
“我带就我带，你不要我要！”
又不是养不起！
不识货，瞧这肥嘟嘟的，多好玩啊！
他这个兄弟啊，一身好皮囊，所有人都以为是谪仙，其实却是个冰美人，居然忍心扔下这么可爱的孩子不管！
霍真此时此刻很想找人吐槽，可车里就一个小胖丫头，于是只能凑到她耳边嘀嘀咕咕一番，最后总结道：“我看从来也没有什么能让他在意的。”
一直没出声，专心干糕点的嘟宝，摇了摇圆脑袋。
“有的，阿爹在意嘟宝，不然刚才就会用弓箭射小脑斧了。”
五叔叔是打猎的好手，教过她弓箭。
她知道弓箭可在百丈之外射死猎物，但不一定射的中。
“嘟宝跟小脑斧在一起，拿箭射小脑斧可能会射到嘟宝，所以阿爹不让。”
她晃着悬空的小胖腿，圆眼睛笑成了弯月牙。
其实刚才她不是很开心，因为上车前阿爹让她洗了好几遍手手。
嘟宝才不是脏孩子，刚才是找到阿爹太高兴忘记啦——
但她现在又开心了，因为阿爹在意嘟宝！
那她是不是应该快点把阿爹头上的霉云吃掉？
好宝宝不该让阿爹倒霉。
霍真没想到嘟宝能有这番见解，稀罕得不行，直拿各种吃的逗她。
他没注意，司暻霆的眼睑在听到嘟宝话时颤动了几下。
嘟宝不吃，因为——
她发现阿爹头上的黑云变大啦！
云层翻滚着，居然还有电闪雷鸣！
嘟宝着急了，立刻跳下座位，扒拉着司暻霆的腿就要往上爬。
司暻霆在她碰到自己时就睁开了眼，正想呵斥她下去，马车却碰巧用力颠簸了下。
他下意识抱住了小胖丫头，不由怔住了。
触手是软软糯糯的温暖，从来没感受过，连带着心腔内也和煦柔软起来。
嘟宝直接踩到他大腿上了，踮起脚抬手就去抓那片打雷闪电的霉云。
司暻霆：……沉！
小胖手非常有劲，一抓就抓了差不多半块下来，“啊呜啊呜”就往嘴里狂塞。
以前她吃这些都是用力吸就好了，可这种她吸不动！
司暻霆完全不知道怀里的小胖丫头到底在干什么，看见她在自己头顶空抓了几下就塞到嘴里，嚼吧嚼吧还吃得挺香。
霍真也看见了，伸脖子看他头顶。
什么都没有啊！
“小嘟宝，你在吃什么？”
空气吗？
嘟宝没空理他，她正在努力咽下最后一片霉云。
终于，小胖丫头瘫倒在司暻霆怀里，打了个响亮的饱嗝。
“阿爹，嘟宝好饱啊……”
司暻霆：……
所以她到底吃了什么？？
就在小嘟宝打饱嗝的声音刚落下时，司暻霆心里骤然升起一种危机感，本能地抱紧她往马车中间一滚。
咄咄咄！
三支羽箭应声插在他们的座位上，再慢一瞬，他跟孩子不死也伤！
想象那情景，司暻霆突然暴躁，抱着嘟宝的手臂把她圈得更紧，指关节泛白。
再突然的袭击，也架不住司暻霆的人多，更何况还有个砍人如切瓜一样容易的霍真在。
事情结束得很快，一波人先护着主子们回城，其他人善后。
宝珠顶的马车已经烂了，豁开了好多口子，四面透风，好在骨架还坚挺。
霍真拿衣袍擦刀上的血迹，“难得哈，你这次居然没受伤。”
司暻霆抱着不知道何时已睡过去的嘟宝，一颗心因为他的话重重跳了几下。
这三年里，他遇到过大大小小近百次暗杀，没有一次是全身而退的，轻则流血，重则濒死，他都已经习惯了。
可这次，却只是划破了袖子……
怀里，小嘟宝吧唧了一下嘴，小脸埋进他胸腹间。
“白虎已找回，你也早些回去吧，多谢。”他把嘟宝送到霍真手上，“孩子你也带走。”
跟着他，不安全。
“都是兄弟，说什么谢。”霍真抻着手，不让手上的血迹蹭到嘟宝身上，“真跟我啊？”
司暻霆颔首，视线却移到那张熟睡的小胖脸上，食指搓了搓，流连孩子身上的温度。
霍真眼神一亮，把嘟宝又挪到他手上。
“我不要，叫的你阿爹又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