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厂长快请进。”
把牛大运请进堂屋，父亲递过去一根烟：“您抽烟。”
瞥了一眼，五牛！
牛大运摇头摆手，从公文包里摸出一包红塔山，塞到张进财的手里。
“厂长，您这是...”
“14号我要去市里开会，给厂子找活路，老刘当天有事情不能值班，你帮他顶下岗。”
牛大运说道：“我不会让你白加班，一晚上一块钱，你们两口子一起去就两块钱。”
“老张，整个棉纺厂除了老刘我最信你了。你能帮我这个忙吗？”
张天峰走出来，说道：“多谢牛厂长的好意，14号我爸妈有事，去不了！”
挣扎大半辈子，他早就学会容忍，可云淡风轻面对仇人。
牛大运是一定要扳倒的，但不是现在。在没动手之前，还需要维持人畜无害的形象，在最关键的时候给予致命一击。
“臭小子说什么呢，一边玩去。”
呵斥儿子一句，张进财说道：“厂长，孩子小不懂事，14号我有时间，一定去！”
下岗潮已经开始了，邻村的罐头厂全体员工下岗待业，消息传到这边，人人自危。
为了留下一个好印象，就算不给钱也要做。
听到想要的答复，牛大运脸上终于有了几分缓和。
但旁边的张天峰不会让事情继续这样发展下去，对策早就想好了。
“爸，你进来我给你说点事情。”
拉住父亲的手，张天峰说道：“牛厂长您先坐着喝会茶，马上就出来。”
关上门，赶在父亲发火之前，张天风小声说道：“爸，我不是在学校里谈了个女朋友吗？但最近我跟她之间出了点事情。”
女孩名叫李丽，家里卖卤菜的，两人从小到大都是一个班级，互生好感。
可到了明天，李丽就会对她说分手，因为她要考大中专，要一个更好的前途！
“啊？我要抱孙儿了？”母亲一听，满脸欣喜的凑过来：“多久的事儿了。”
“哎呀，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张天峰赶紧解释。
他知道自己越解释，父母越不相信，但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想让两人放弃那两块钱加班费，只能让还不存在的孙儿出马！
母亲笑着说道：“老张，儿子跟你一样，做了亏心事还害羞。”
“说儿子呢，你扯我身上干嘛！”父亲瞪了一眼。
母亲回瞪一眼：“难道不是？都喜欢先上车后补票！”
张进财不再反驳，拿出一根烟准备点燃，被张天峰一把抢走。
“年纪大就别抽了，14号我带女朋友回家，暂时先别把这件事情说出去，没定下来呢。”
“我知道，不用你教！”
父亲又习惯性拿起一根烟，这次张天峰直接把整盒都顺走，连带桌上的红塔山一起！
“爸，你先出去跟牛大运说一声吧。”
“叫牛厂长，没大没小！”
瞪了一眼，父亲走出门，张天峰被母亲拉到一旁去聊闲话了。
不外乎那几个问题，多久的事儿了，什么时候开始的，感情稳定吗？
很快父亲也回来了，被母亲拉到一旁小声商量。
看着两人脸上既纠结又开心的笑容，张天峰心里有点难受。
‘爸妈，这是我最后一次骗你们了，儿子一定会出人头地，让你们成为青瓦村所有人都羡慕的对象！’
心中念叨着，张天峰起身说道：“我去西盐市一趟，13号回来，这几天住四伯家里。”
“你去市里做啥？”父亲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
“见他的小女朋友呗，还能干嘛。”母亲笑着问道：“有钱吗？没有我给你。”
“有。”
“那去吧，别跟你四伯学啊，老实点！”
张天峰点点头，快步走出去！
房间里，电风扇吱悠悠转着，张进财坐在地上，叼着一根稻草。
“织手套啊！”母亲说道。
“愁啊，牛大运走的时候脸都是黑的。”
“黑就黑呗，厂里不给他面子的人多了，怕什么。”
“可老李一家在西盐卖卤菜，一天收入当我们家半个月，你说他会看上我们家吗？”
“还真可能看不上。”母亲沉默片刻，道：“要不我们出去生意吧，就算复工了，我们跟李家的收入也差得远。”
是啊，所有棉纺机器打开，两人加班加点干，一个月到手的工资也就五六百块，李家该看不起还是看不起。
是该另选活路，为儿子成家做准备了。
张进财起来说道：“我这几天想想办法，找到赚钱路子就辞职。”
“要不我回娘家一趟吧，我有几个朋友在批发市场倒卖首饰，一天都能赚三四十块。”
“我跟你一起去，顺便去趟西盐，看那个臭小子在干什么。”
母亲没说话，事情就这样定下来了。
一个小时没抽烟，嘴里又苦又涩。
张进财在兜里摸了半天，才想起烟被儿子缴了。
靠在墙上长舒一口气，他笑着说道：“儿子真的长大了，知道心疼我的身体，不让我抽烟了。”
“心疼个屁！”旁边的母亲笑着说道：“你儿子也会抽烟，前几天我还看见了，躲在学校后面的池塘边上抽，但他没发现我。”
“你怎么不去制止啊！”
“制止什么，孩子要变坏，是说几句就能变好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只要不走歪门邪道就行了。”
“臭小子，我就说家里的烟总是少，等见到他，看我不揍死他！”
......
拿上钓龙虾黄鳝，攒了几年的90元私房钱，直奔村口。
这时候的客运车头顶还有天然气包，车身泥泞，座椅发黑破旧。
“别急，买票上车！谁敢不买票就挤上来，以后别想座这班车！”
售票大妈一手捂着钱箱，一手扶着栏杆，眼露凶光，瞪着下面的人！
买票上车，挑选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张天峰继续构思挣钱计划。
西盐市只是一个跳板，让他有足够的钱去往港城。
只有那个地方，才能让张天峰快速赚到第一笔启动资金，拥有‘上牌桌’的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