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渺挑眉，锦衣卫？

先斩后奏，皇权特许，专门搜集情报，垄断军机大权。

行到处令人闻风丧胆，可止小儿夜啼的君王利刃，锦衣卫？

姬渺思索片刻，一口应下：“我去！”

一刻钟后，姬渺坐上锦衣卫的马车，清莺留在仁和堂等她回来。

来接她的是覃川城总军参将褚承石。

一个三十来岁的汉子，络腮胡，不苟言笑。

四周弥漫着若有若无的腐臭气息，想来这位贵人的毒疮的确很严重。

车帘很厚，将一切喧嚣与光线都隔绝在外。

姬渺闭上眼，猜测受伤的人就是东厂都督，能统领锦衣卫的人。

不然，区区一个总军参将哪有资格调动锦衣卫？

若是能治好，以后不失为一个靠山。

马车戛然而止，车帘掀起，露出绿窗朱户，粉墙黛瓦。

姬渺下车，发现四周戒备森严，锦衣卫五步一哨，连屋脊都围得严严实实。

褚承石大步流星走来，对姬渺道：

“虽然锦衣卫并未查出姬二小姐在乡下有学医的经历，但是今日半日，姬二小姐神医之名惊动整个覃川城。”

“在下还是想卖孙老先生一个薄面，请姬二小姐来试上一试。”

姬渺微微扬眉，心想他们果然已经查出来自己真实身份了。

不过好在这假身份没有被戳穿，以后还能继续用。

“这位贵人，可是管理东厂的大都督？”

褚承石眼底闪过一丝讶异，承认道：

“没错，还请姬二小姐跟褚某进屋。”

说着，递给姬渺一张面巾，围好后带她推开了南面的门。

恶臭扑面而来！

姬渺捂紧面巾，差点以为里面藏了什么生化武器！

褚承石有些不好意思：

“郎中都说贵人的病不能见风，故而难闻了些，还请姬二小姐多多担待。”

姬渺连连摆手，踏足屋内，跟着褚承石往里走，

地面铺着地毯，地毯下燃着火龙，几盏烛台坐落一隅，有气无力地燃烧着。

真是死气沉沉，压抑到了极点！

屋里的锦衣卫守在暗处，随着褚承石的前进撩起层层帷幕。

忽见前方金光乍现，姬渺看到内室灯火辉煌，数十道桌案整齐排列！！

正前方的年轻男人正襟危坐，左臂被绷带绑得有碗口粗，坐在一方宽阔木桌后面批阅文书。

四个锦衣卫帮他搬动书卷画本，光影错落间，颇有众星拱月的神仙仪态。

姬渺看得赏心悦目，都伤成这样了还不忘干活，怪不得年纪轻轻就能坐到这个位置。

褚承石俯身行礼：“都督，姬二小姐带到了。”

姬渺也福了福身子：“姬渺拜见都督。”

燕予怀颔首，声音平缓低沉，犹如石坠寒渊，乍响见空，余波无尽：

“姬二小姐不必拘束，近前来看便是。燕某身患恶疾，还望小姐担待。”

姬渺浑身一震，双脚不听使唤似的往前迈，转眼间已至身前。

燕予怀衣襟袖口一丝不苟，只是花纹有些眼熟，好像哪里见过。

桌案上的东西已被锦衣卫挪走，仅剩笔墨纸砚和一方枕木。

燕予怀挽起袖口，放在枕木上，隐隐透出青紫脉络的手腕与木色相得益彰。

“还请姬二小姐诊脉。”

姬渺回神，指腹搭上微凉的肌肤，二者莹润相衬，竟难分皎洁。

这绝对是自己诊脉时间最长的一次。

姬渺极力压抑自己砰砰乱跳的心脏，收回手，艰难开口：

“还请，燕都督袒露伤口。”

褚承石阻止道：

“姬二小姐，伤口溃烂得厉害，您写副方子就行，还是别看了。”

姬渺摇头，盯着燕予怀几近完美的侧脸道：

“必须看！”

燕予怀微勾唇角，修长的手指抚过系带，缓慢褪去外衣。

绷带解得很慢，勾得姬渺心里头直痒痒。

在绝对美色面前，真是连毒疮恶臭都显得分外可爱。

姬渺有些忍不了，伸出手道：

“你太慢了，还是我来吧。”

话还没说完，手已经不假思索地接过燕予怀手里的绷带，开始层层往下剥离。

燕予怀目光微动，他原本是想给姬渺反悔的机会，却没想这姑娘比他还要着急。

郁公的外孙女，果然不同凡响。

毒疮彻底袒露在空气中，姬渺目光微沉，低声道：

“这十天来你们就光敷药和闷着，任由它在里头溃烂？？”

再闷下去，恐怕整条胳膊都废了！！

燕予怀示意褚承石别说话，淡淡开口，嗓音低沉：

“姬二小姐，这毒疮若是能治，我可以给你你最想要的东西。”

姬渺挑眉：“你知道我最想要什么？”

燕予怀扫了眼桌上文书，问：

“姬二小姐，能治？”

“能治！”

姬渺一口答应下来，锦衣卫的情报网堪称天下第一。

燕都督肯以情报作为交换，姬渺简直求之不得！

“但是……”

姬渺略一思索，盯着燕予怀漆眸缓缓道：

“但是得割去腐肉，我不会让你疼的，你，怕不怕？”

先是任由静脉曲张扭曲的学徒，再是任由腐肉滋生的燕都督。

这个时代，要么是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发扬到了极点；要么就是束手束脚，中医外科举步不前。

燕都督位高权重，她决不能像之前那般贸然行动。

否则稍有不慎，就是一命呜呼！

燕予怀颔首：“但凭姬二小姐处置。”

姬渺松了口气，解释道：

“毒疮问题，割去腐肉再敷些药粉就能好。”

“恳请都督准备银针，匕首，烈性米酒与绷带，再将这方子里的药碾成细末，一并送来。”

说着，姬渺俯身去写方子。

褚承石拿着方子有些为难：“都督，直接割肉很疼的……”

燕予怀从容道：

“无妨，姬二小姐说不会让我疼的。”

姬渺一口气憋在喉咙里，脸颊通红，忙心虚地瞟了两眼燕予怀。

只见他表情无悲无喜，眼底又仿佛藏着无尽悲悯。

檀口一张，磁音好似晨钟暮鼓，澄明空澈，将她从头到脚都涤荡一轻：

“姬二小姐，可是有话要问燕某？”

姬渺直接道：

“你知道我现在最想要什么？我很好奇，一个上午，你们锦衣卫究竟能查我查到什么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