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喂,怎么回事啊,这是干什么呢啊!”女人拉长的尖叫声将机舱填得满满当当,丁一一瞪大了眼睛,在她围巾的领子上,找到了一个小水珠。
幸亏自己当时眼疾手快啊。 她长长的吁了一口气。这要是一杯冰飞艳全都洒在了她身上,估计自己的职业生涯就到此为止了。
“你知道这围巾多贵吗?”要是没有安全带的阻拦,女人简直就要站起来理论了:“我这是国际大牌你知道吗?平时都不能水洗的,你这一杯酒倒下去,我这围巾还怎么戴啊?”
丁一一认真的看了看自己手中剩下的冰飞艳,默默的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说得未免也太夸张。
不过表面上丁一一还是毕恭毕敬,被乘客这么一纠缠,她一瞬间想施展拳脚心思都有了,“对不起,真的不好意思,”她说着从口袋里拿出纸巾:“我给你擦干净。”
“擦干净?”女人夸张的一挑眉毛:“你这小姑娘,年纪轻轻,心眼倒真是坏啊。”
就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丁一一全部的心理防线好像在这个时候就崩塌了。
她在说什么?丁一一一时间听不明白,她说的话,自己从来没有想过,虽然从不以好姑娘自居,但丁一一确定自己,一定不是个坏人。
进入社会之后的困难,丁一一想了好多,就算是遭受到刁难这件事情,也被丁一一事先做好的心理准备。千年老四都当过了,还有什么无法接受的事情呢?
当下的丁一一,觉得似乎是遇到了人生中难以逾越的鸿沟, 可她还不知道,日后的她回望这段经历,便会觉得,这般蝼蚁之类的小事,又算的了什么呢。
四周乘客的目光都在向自己的身上投来,不由分说的上下打量,让人觉得冒昧又讨厌。
踢到她的男人却在装睡,也不道歉,更不说明。丁一一尴尬的带着微笑,站在原地,她很想要回到操作间躲起来,或者想要将这出闹剧搞得再大一些, 怎么样都好,只是不想再这样坐以待毙。
女人越说越激动,微胖的身材在安全带里卡的有点儿难受,但她依旧使劲的向上窜着,提着沾了零星冰飞艳的围巾。
世界很大,就是会存在着各种各样的人,人们的生活环境不同,家庭环境不同,受教育程度也不一样,所以才会有各种各样的性格。
但她还是理解不了,明明一点小小的问题,为什么上升到了人品和性格,又为什么是如此的咄咄逼人?
“一条仿货围巾,不至于吧?”坐在那女人旁边的崔女士,忍无可忍发话了。
女人忽然发飙了:“你胡说什么呢?就因为她抱了你这个残废,你就帮她说话?和你有半毛钱关系吗?”
“有关系!”崔女士冷冷一笑,一边用手有节奏的敲击着大腿:“你这商标就不对,正品的r旁边应该是两点,你这最多不超过380块的a货也来冒充正品?”
女人的气焰瞬间被灭了不少,从她一下子就黯然下去的眼神里,大概是被崔女士说了个八九不离十。
“a货的话,就无所谓水洗不水洗了吧?”崔女士挑挑眉毛:“大家都不容易,何必抓住不放?”
“你谁啊?”女人忽然又恢复了战斗值,叫嚣着。
甄橙站了出来:“李女士,您的围巾先给我,给您简单清洗一下,飞行时间还蛮长的,可以干的。也再次向您道歉,毕竟机舱狭小,我们空乘被碰到,不小心洒了酒水,也是我们不愿意看到的,更不是特意为之。”
那女人瘪了瘪嘴,最终说道:“算我倒霉。”
她旁边的崔女士在她落座的时候,不忘补刀:“我儿子是路易威登中国集团的副总,你下次去店里买正品,给你打折,都这个年纪了,要么就随便什么围一条,要么就是正品,这种仿货——掉价!”
那女人气得像气鼓鱼一般,却也说不出什么。机舱终于又恢复了平静,丁一一继续给乘客们派发着饮料和酒水,又发了茶点,两圈下来,机舱的灯便调暗了。
坐回cc的座位,甄橙表扬道:“一一,今天你很棒。”
丁一一却不自觉地嘟了嘴:“这气忍得太辛苦。”
甄橙心中一动,也许苍晓该是把目的告诉丁一一的时候了,否则,指不定哪天,她的性子压不住,就闹出什么事端来。
过了一会儿,机长韩梁从驾驶舱走了出来,和甄橙说道:“已经进入自动驾驶状态。”
甄橙点头:“那我安排cc们轮休了。对了,还没有祝贺你成为机长!”
“作为机长的首飞,能与你搭档,我很心安!”韩梁凝视着甄橙。
甄橙淡淡一笑,却对旁边的李妍和辛然说:“你们先去休息吧。”说完又看向柳茜茜:“你师傅呢?”
“去洗手间了。”柳茜茜连忙回答。
“嗯,等她回来,你们也去休息。”
“尚城!你和一一去打扫卫生间。”甄橙说着,完全忽视了韩梁的存在,他便转身回了驾驶舱。
丁一一被分派去打扫头等舱的卫生间,便掳了袖子,走进头等舱,刚一进去,便见陆斐然正看过来,她便走过去:“您有什么需要帮忙?”
“没有,只是想问问你还好吗?你就进来了。”陆斐然清冷的面容与这关心的话语稍微有些不搭,但丁一一还是感到了温暖,便露出一个笑容:“这点儿小事,我hold住。”
陆斐然点头,便戴上了眼罩,与这个世界隔绝开来。之所以选择夜里的航班,是因为白日里还有忙不完的报表,夜间的飞行时最不浪费时间的,反正哪里睡都是一样的。
丁一一便像打足了鸡血的女战士,分分钟将卫生间弄得纤尘不染,气味芳香。
对着镜子鼓鼓嘴,一闭上眼睛却是陆斐然的脸。
一直以女侠形自居的自己,好像是不需要被保护的,因为自己的强大,足以为自己抵抗所有未知的恐惧。丁一一好像就是这样一个姑娘,人生的二十多年里,和小鸟依人这样的字眼从来不沾边,所以丁一一也从不期望着被谁保护。
直到陆斐然刚才一句问候,丁一一才意识到,自己心底里的什么东西,可能被激发了。
很想表达感谢,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索性就看他一眼好了。
走出头等舱的卫生间,路过陆斐然的时候,他已经睡熟了,不过十多分钟的时间,他就已经呼吸均匀,微微的鼾声。
带着硕大的眼罩,紧紧的裹着空调毯子,飞机座位足够宽敞,陆斐然却在这座椅上蜷缩着,显得很小,让人动容。
他睡着的时候像个孩子,醒着的时候又让人不清醒。
丁一一只是看了他一眼,便走了过去,她只想要这样,至少,这漫长的飞行中,他都在这里。
第一次的飞行很漫长,人生也很漫长。
我们永远都无法预料到,在下一个人生的路口,究竟会发生什么,又要逼迫着我们做出什么选择。但也许就是这样,生命才足够的有意思吧,因为未知,所以每一个当下都要用力的珍惜。
当阳光洒进机舱中,丁一一又抖擞了精神,推着餐车开始又一轮的服务了,只是她的双手紧紧的握这把手,算作是对当下用力的珍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