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同时,小泽也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她急忙掩住嘴巴,却已经来不及了。大娘子已听到这边有人,不由捂住狂跳的心脏,颤声道:“荀妈妈,你快去看……”说话间,她已然坐倒在地,只觉得心跳加速。
苏念泽想跑已是来不及,荀妈妈过来一把抓住她厉声喝道:“你是何人?”
苏念泽忙低唤了一声道:“荀妈妈,是我。”荀妈妈一怔,借着月光看下去,居然是小泽。不如心下一软,她自小与小泽的母亲相熟,加之小泽这丫头聪明伶俐颇为懂事,所以她素日待她不错。可今日——
恰巧此时大娘子心疾发作,荀妈妈心中一动,便将她引到大娘子处道:“你个胆大妄为的丫头,居然对中药痴迷到这种程度,竟敢夜半到荷塘来偷采药材,好吧,恰好此时大娘子心疾发作,你可有办法救助于她?”
小泽见荀妈妈话中有话,知道她是在给自己制造活命的机会。急忙上前挽起大娘子的手臂,在她手肘中间轻轻拍打几下。然后又使出推拿手法,在大娘子左侧腋下,及大手臂上,反复大力抚摩拿捏几番,大娘子的心脏果然舒服许多,不久,便平复下来。
这时,大娘子抬起头来,在月色下打量苏念泽,寒声问道:“你是谁,为何大半夜的偷偷摸摸地来到这荷塘边,做些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荀妈妈在一旁笑道:“夫人,您贵人多忘事,这丫头便是您五年前,吩咐我备车去怀远接回来的那丫头小泽。这丫头颇为懂事,自回府后,只愿意捣鼓那些中药,还自请去药房熬药,并自修医术,学得还不错哩,咱们念玉小姐前几日心口痛,就是被这丫头煎的几副中药治好的。”
大娘子闻听,想是对苏念泽方才救治自己的手法留了意,抚着手臂上的佛珠道:“我倒是谁?原来是咱们家的三小姐,你且抬起头来,让我好生瞧瞧。”
苏念泽知道此时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轻视不得。忙听话地抬起头来。此时月色也照顾人,皎洁明亮。荀妈妈也配合地提着灯笼往苏念泽的脸上照了照。
大娘子细细打量一番,不觉啧啧赞道:“这容貌果然是一等一的好,更胜她那个不知好歹的娘几分,却比她明理多了。这样的好相貌,配上这等好医术,却是难得……”
荀妈妈见大娘子语气缓和下来,知她动了怜才之心,心知小泽生存有望,忙悄悄在背后踹了苏念泽一脚,骂道:“小泽,你听到没有,上天有好生之德,大娘子有意垂怜,还不快快告诉大娘子你夜半为何到此,可曾看到听到些什么?”
苏念泽自是心中了然,忙跪到大娘子眼前垂头低低地道:“大娘子,小泽幼时,在家曾遇到一位奇人教我中医之术,来到府中后,自己头疼脑热的,就自己开开方子,或以同奇人老师学过的手法医治,都很见效,日子久了,府中的少爷小姐们病了也常常找小泽我拿药……”
大娘子冷笑一声:“这却和你夜半来荷塘有何关系?”
苏念泽继续道:“三公子昨日头疼,来药房找奴婢方子。奴婢看出来三公子是因天气太热,心头火盛导致。欲速去心头火,非新鲜莲子不可。是以,奴婢才斗胆半夜来摘莲子。”
相府唯有大小姐苏念玉与三公子苏默然是大娘子所生,果然,大娘子凌厉的语气又减了几分道:“这倒也说得通……不过……你适才在这里都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后半截语气中又发了狠。
苏念泽忙道:“大娘子,奴婢什么都没听到。”
大娘子冷笑道:“你拿这话糊弄鬼呢。你又不是聋子瞎子。”
苏念泽忙笑道:“奴婢就是见到,不过是二小姐与人私通以致有孕,又欲与情郎私奔,大娘子百般劝解无效,正欲家法处置,不想二小姐自己没脸,跳入池中自寻短见罢了。”
大娘子听了寻思一会儿,忽然笑道:“你倒是个伶俐丫头,说得丝毫不差。倒令我省去许多麻烦。你这样的行事作派,要是让你嫁入荣王府,那一家倒是捡了个大便宜,只是,不知道这丫头可是愿意按受我的安排。”
苏念泽闻言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先保住性命再慢慢图谋也是好的,于是跪下给大娘子磕了个头道:“奴婢感激大娘子不责之恩,若日后大娘子有事,奴婢一定全力以赴,万死不辞。”
大娘子摸了摸刚才被她推拿过的手臂,慢条斯理地道:“我也不用你去死,相府二小姐既然死了,少不得便换了三小姐出嫁,你原也是相爷的女儿,只不过,因我生你那个娘的气,不愿认你罢了,几个月后风风光光去做荣王府的小荣王妃就是了。”
嫁给大家口中的那个混世魔王?苏念泽忙道:“这个嘛,小泽向来为奴惯了,如今猛然成了府中的三小姐,恐怕众人不服,况且传出去,于相爷和大娘子也是不大好……”
大娘子笑道:“你这丫头倒是鬼精鬼精的。你于自己的姓名,便应知道,你与这相府有着莫大的关联。我却也不信,你母亲那不达不目的不罢休的性子,这些年也定没有变,她没有告诉过你?”
苏念泽眨了下眼,默默地没有做声。
大娘子继续道:“其实,如果当年,我不悄悄让你母亲带着你嫁与旁人。你确是这府里实打实的三小姐。府中老人大多知道,只不过,我不说,她们也没人敢嚼这舌根。今日这老二投了湖,嫁给小荣王的人选,自然是你,说吧,你到底是想死还是想活?”大娘子冷厉地道。
“当然要活下去。”念泽毫不迟疑地回大娘子的话。一双澄澈的眸子在月色下坦率地直视着大娘子。
大娘子叹道:“想不到,你母亲倒是生了个懂事的,你于理上强她千百倍,当年,老爷是真真是看上了她的容貌,若不是她心急。她倒是最有机会在这府里头享清福的。哪还有这三夫人今日在这耍威风的份儿,只不过,她偏听了二娘子的话,等不得我做人情将她送入老爷房中,偏偏自己去爬老爷的床,并在老爷跟前说尽我的坏话,这我哪里能容她,是以,当年我趁老爷随先帝去民间私访,她才生了你,我就将她远远地打发走了。至于相爷,恨我便恨去吧,反正,我这生,在他那里也算不得什么好人。”
大娘子说到最后,长叹一声,想是存了无限惆怅。荀妈妈把手里的斗蓬给大娘子披上,语气关心地道:“夫人,夜深了,天冷,咱们还是回房再说吧。”
大娘子哆嗦了一下,慢慢向大娘子的居室方向走去。
小泽随了荀妈妈,大娘子方才在荀妈妈的搀扶下慢慢往回走。苏念泽默默地跟在身后,她知道,自己以后这清静日子,算是过到头了。
这三人终于走得没了踪迹,荷塘前面的屋顶上,忽然传来一个男音的喝问:“肖宇,这苏二小姐可还无恙?”
荷塘中顿时口中蹿出一个男子,手中抱着一个湿淋淋的女子,正是方才被推入池中的苏二小姐苏念月。男子将苏念月放在地上,拂去自己面上水滴,沉声道:“小王爷,苏二小姐无恙,只是在水中浸泡这么久,恐染风寒,回到王府我们还得找大夫给她调理调理才是。”
那被唤做小王爷的人身穿黑色披风,头戴黑色面罩,只有一双亮若辰星的眼睁露在外面。
他冷哼一声道:“若不是战将军赴前线前有托,咱们竟不知这偌大相府的大娘子,竟是这般心狠手辣之人。亦不知,相府小姐的声名也可意随意被个丫环占了,待有一日,我定要来会会这苏府的三小姐,一个小小的丫环冒了相府小姐之名嫁入荣王府,可享受得住?”
肖宇叹道:“苏相成日为国鞠躬尽瘁,却想不到家宅这般不宁。”
小王爷看着夜色中沉吟半晌,严肃地道:“近日苏相忙于国事,不能以家事令其分心,这几天你多派些人手,在相府附近盯着,若是有何动静马上向我报告。”
然后看看地上苏二小姐,复又对那人道:“肖宇,此地不宜久留,你快携了苏二小姐回去,一会我们马车中相会。”说罢,二人施展轻功,穿墙走壁的,在房上行走如飞,不久,翻过苏府院墙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