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是应该的……”

李玉明语气里布满感慨的欲言又止。

琴书感到，空气里好似升腾起几缕忧伤的烟雾，直染得李玉明整个人都沉闷了些。

她明白很多事很多人很多时候，在某个瞬间会以各种交织的形势浮现。

随时都能搅起让人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所以该停或不想停，都会被欲言又止强制结束。

她把剧本拿到李玉明眼前转移话题。

认认真真的请教道：“导演，你看这里我的哭能不能不要流眼泪，

我觉得陆莹应该不想在孩子们面前哭的对吗？

还有……”

这边气氛被琴书拉回，那边姜明婳和田薇的话题则由田薇主导。

“今日一见，琴书确实今时不同往日了啊，

不仅钟卿疼爱有加，连顾南尘都如此重视，

我从前羡慕你，现在羡慕琴书，只有羡慕别人的份，

唉，你说我怎么就没那个命呢？”

田薇明面上自怨自艾，暗地里阴阳怪气。

实则后半句，就是在暗指姜明婳现在处处不如琴书，以后只有羡慕琴书的份，再没有与琴书争夺钟卿的命。

姜明婳仿若在听也像是没有在听，她定定的看着与钟卿的聊天记录。

上面是她下午到组就发过去的报平安，和钟卿简单回复的嗯，照顾好自己再无其他。

她又向上翻了翻，依旧是公式化的一问一答，找不出任何暧昧的痕迹。

放下手机，姜明婳瞥向琴书，见琴书正与李玉明聊得火 热。

她又抬起手机找了个刁钻的角度，将这和谐的聊剧本场景，拍成了充满亲昵的画面。

对着钟卿的聊天窗口，她犹豫着要不要发送。

“你觉得发过去了，会如何？”

姜明婳这才扭头看向田薇，毫不掩饰鄙夷冷冰冰的回复。

“会让钟卿明白，琴书不过是个谁都勾搭的白莲，他们肯定还会吵一架。”

“是，是会吵一架，但钟卿也会发现你的意图，

在他们这次吵架和好后，人家两人继续如胶似漆，

你在他眼里，则会变成个心机叵测的绿茶。”

田薇拉过姜明婳的手，露出温柔的安抚的笑。

“这伎俩太低级了，且这时候引来钟卿，你将会错过一场绝好的戏，

恐怕会让你往后余生都后悔不已。”

“你想干什么？”

姜明婳听得脊背发寒，她像是被毒蛇触碰了一般抽回自己的手。

惊异的四下看了看，待确认没人看向她们这里，才又放心的低问。

“还是你已经干了什么？”

田薇挑了挑眉，故作神秘的啧啧了两声。

“我可什么都没说，你也什么都不知道，

可别傻傻的自以为是当圣母，人间可没有后悔药吃。”

田薇打了个哈欠，从口袋里掏出了个纸条。

当着姜明婳的面，把纸条掖进了姜明婳手中的剧本里。

然后懒洋洋的起身，扭头朝姜明婳笑道：“晚安，早点睡。”

次日，天气阴沉沉的，仿佛下一秒酝酿的大雨就会倾盆而下。

琴书不停的翻看着电影的悲情片段。

这个地方没有网络，短短几条视频，还是阿木昨晚去城里的网吧给她弄来的。

主要是琴书自己也没有想到，演戏这么难。

她就算是不断地学习，也还是没法说哭就哭说笑就笑。

看悲情片段积蓄眼泪，纯属当下没办法的办法。

导演一声埃克森后，第一个镜头开始。

“老师你看过山外的世界吗？

我妈妈清醒的时候，说那里有带画面的盒子还有声音。”

琴书弯下腰抚 摸着七岁半的孩子，小女孩儿脸上的妆脏兮兮的斑驳的衣服上面补了又补。

故事里这个女孩的妈妈，是个长相颇为秀气却精神不太正常的女人。

即便是这样，也比其他教室里没有妈妈的孩子好一些。

这里的孩子几乎都是有上顿没下顿，能来这里的，基本都是靠着村里集体捐款的钱。

就算是这样，也很少有人愿意来这里教书。

琴书强忍着眼里的水汽不让泪水滑落，艰难的扯出一抹笑意。

“有的，那个叫电视，不仅有这个还有四个轮子的汽车，

它们有大有小有不同种类，大的上面能坐好多人。”

“老师，那她们也跟我们一样没有妈妈吗？

我都好久没见过我的妈妈了。”

琴书顿了顿，缓慢的从怀里掏出一个玉米面窝窝头，递给了旁边问话的小男孩儿。

红着眼睛保持微笑，故作轻松的道：“等你考试考一百分，

集齐四十次就能跟他们一样有妈妈了！”

小孩子天真点头，一双双大眼睛里盛满了对妈妈的渴望和未来的希望。

他们异口同声的喊，“好！”

琴书转身背对着孩子们闭了闭眼，终于留下了一滴再也忍不住的热泪。

没听到导演喊卡，她又缓缓睁眼，突发灵感的拿起破旧讲桌上的半截粉笔。

洋洋洒洒又铿锵有力的在黑板上写下几个字。

孩子们稚嫩的嗓音响彻教室，齐刷刷的喊道：“为妈妈而读书，为走出大山而读书！”

“卡！琴书……你……你演的太好了，尤其是转过身的那滴泪，

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李玉明泪流满面哭着冲上来抱住了琴书，在场的所有人无一不是流着泪鼓掌。

姜明婳则是抹了把脸，震惊于琴书进步竟如此之大。

她记得上一部戏，琴书的哭戏还碍于大雨瓢泼才不需要用眼药水。

怎么这部戏，竟哭的这么引人共情。

田薇同样吸了吸鼻子，凑过来再度给姜明婳注射名曰嫉妒的积怨。

她拍了拍身上破烂的戏服一阵惋惜。

“等下就该是琴书看着你就地啃草了吧？

还有我被铁链拴着，神志不清的情景，

唉，风水轮流转啊，以前这样的戏份，该是琴书和我演才对，

你始终都该是站在讲台上那个。”

姜明婳拿出手机又将李玉明抱着琴书的画面留存。

田薇接着道：“别拍了，拍了又能如何，

不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就算拍的是裸 照也扭转不了局势。”

裸 照？

姜明婳第一念想竟然是觉得此话有理。

可她转念又一想她绝不能跟田薇一丘之貉，于是板着脸怒骂田薇。

“你最好离我远点儿，别逼我现在就给琴书通风报信！”

“哎呦呦，正视自己有那么难嘛，

你明显比我还恨她，何必要装正义之士，

好好考虑我昨天给你的纸条内容，别错过千载难逢的机会。”

琴书这边轻轻推开李玉明，抹了抹眼泪不好意思的对大家鞠躬致谢。

“别别别，这么夸我我会飘的啊，

导演咱们演戏归演戏，可得注意不能传绯闻啊，

我可不想以后你起来了，我被说成傍着大导演才换来的成绩，

哈哈哈……”

“哈哈哈……琴书你这说笑了，我也就是一时激动，

来趁着还没下雨我们继续第二场！”

李玉明拿毛巾擦了把脸，指挥工作人员拿东西换场地。

小雨晴拿着水杯和手机递给琴书。

琴书边喝水边看手机上的消息，懒洋洋的点开了钟卿的对话框。

‘琴书，怎么样，那边冷不冷你会不会感冒啊？’

‘对哦，你在拍戏肯定没时间回复我，

嗯……别的事你不用管只要好好拍戏，

一旦不舒服也不用勉强哈。’

下一条是半个小时后发来的。

‘琴书刚开了个会，你还在忙吗？能不能理理我.jpg’

琴书嘴角浅浅上扬，噼里啪啦打了几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