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炎炎。
院外的蝉鸣声不断,篱笆院外停着一顶鲜红刺眼的小轿,轿夫丫鬟不敢怠慢垂首在门外候着,钟雯一袭石榴红裙坐在床边那张娇艳的面庞从始至终毫无喜色。
她旁边一位着翠绿薄衫马面裙梳着妇人发髻的女人,是襄国公府老太太身边的管事嬷嬷。
半个月前钟雯以五百两将自己卖给了襄国公做妾,签了十年的卖身契。
今日便是她入府的好日子,老太太特意让身边的叶嬷嬷来接人。
“姑娘,该走了。”
叶嬷嬷满脸堆笑两眼放光的盯着她,不得不说老太太眼光是真的好,这位钟姑娘不过是略施薄粉而已就已经十分娇媚了,尤其是那双黑亮的眼睛瞧着似是会勾人一般,别说是男人了,就连见过她无数回的叶嬷嬷心里也觉着甚是喜欢。
钟雯原先是城里绣坊里的绣娘,一次偶然的机会跟着东家来襄国公府给老太太制衣裳,老太太当时便相中了钟雯。
明里暗里不知提过多少次想要纳她入府给国公爷做妾,可惜那时都被钟雯婉拒了,老太太也不好强人所难,只好作罢。
直到钟雯母亲病重,弟弟又混身是伤,家里更是破败不堪,她求路无门找上了老太太。
老太太自是愿意帮钟雯,条件便就是她入府做妾,钟雯应了之后,老太太立既着人去宫里请了太医过去给她弟弟和母亲看病,还请人将这院子修整了一番。
不过半个月院子修好了,弟弟的伤和母亲的病也有所好转了,老太太拿着她的生辰八字和周珞野的生辰八字拿去寺庙算好了日子才派人来接她入府。
知道她放不下这边还派了两个小丫头来替她照顾母亲和弟弟,更是给钟母留了三百贯做礼钱,这在村子里都赶上别人娶二十个老婆了,然钟母自从知道了女儿要去别人家做妾之后就死活也不肯收下,连带钟雯给她的她都不要。
钟母想要钟雯将银子和礼品还给国公府把卖身契拿回来。
她就是死了,也不要女儿为了自己去给别人做妾。
“嬷嬷略等等,我去和我阿娘告个别。”
眼看钟雯都已经提裙走到门外了,她还是回头看了看叶嬷嬷才开口。
纳妾本也没那么多规矩,叶嬷嬷自然点头。
钟雯到了屋里不舍的看了眼躺在病床上的母亲,她哽咽的开口“阿娘,女儿走了。”
钟雯跪了下来给钟母磕了几个头,钟母背对着墙不愿看她。
“雯雯你决意如此,今天出了这个门,就不是我钟家的女儿了。”
病床上的钟母咳了几声语气格外的失望。
钟雯知道母亲此时还在气头上也不再多说,起了身放下银钱之后,便直径去了弟弟屋里。
说来也怪她自己,十三岁那年父亲骤然离世,阿娘就是那时病倒在床,弟弟钟其荣那时不过才六岁,家里一下没了爹就等于天塌了。
钟雯也只能随邻居一起进了城里在绣坊里做活,这一做便是八年不回家,母亲和弟弟都是住在舅舅家,谁知原本给母亲治病弟弟读书的钱全让舅舅给昧了去。
当钟雯回来探望时才知道自己母亲的病不但没好还越来越严重了,她弟弟不但没能读书,若是不干活就会被打个半死,到处都是伤。
钟雯气不过闹了一场把母亲和弟弟接回了家,偏偏这些年她挣的银子都让那个黑心舅舅给昧了去。
钟雯一时走投无路才去了襄国公府。
“其荣,姐姐走了,你要照顾好娘,等你的伤好了,便去学堂读书知道了吗?”
钟雯坐在床边看着缩在角落里的钟其荣说不出的心疼。
钟其荣听见她要走急得掉眼泪,一把扯住了她的衣袖不让她离开。
“姐不要走,不要给别人做妾,我会干很多活,我可以养活你和阿娘的。”
钟其荣几近哀求。
钟雯才要张口,门外叶嬷嬷的催促声响起“姑娘,快些吧,误了时辰就不好了。”
这儿离城里来回都要几个时辰,若是天黑了怕不好进城去。
钟雯放下弟弟扯袖子的手,眼里的泪已经在不停的打转,最后不得不起身,头也不回的上了小轿子出了村子。
钟其荣也在后头追了一路,哭了一路,直到彻底消失在她的视线里,她才放下了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