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到凝香阁之后没多久,皇后那边就派人送来赏赐。来得正是伺候皇后最得力的宫女魏紫,她已过了二十五岁,没有放出宫去,而是留在了皇后身边。旁人都要敬称她一声姑姑的。
魏紫将皇后送来的一对碧玉手镯,一套金头面和一串十八子玛瑙项链递到我手中,道:“皇后娘娘说了,纪才人今儿受了委屈,皇后心里是知道的,只是郑贵妃她一向如此,才人莫要太在意的好。”
我眼圈儿一红,嗫嚅道:“臣妾位卑人微,哪里敢违逆贵妃娘娘,她说的那些话,本也是事实。只是让皇后娘娘担心,臣妾更是惶恐之至了。劳烦姑姑回禀皇后娘娘,娘娘的教诲,臣妾都记下了,不会辜负皇后娘娘的。”
魏紫抿唇一笑,道:“才人真是客气,说什么辜负不辜负的话。罢了,奴婢会向皇后娘娘禀报的。”随即语气一转,眼中露出不屑,道:“要说那个郑贵妃,也忒过分了,竟当着皇后娘娘的面让才人难堪。”
我低下头,更不知该如何是好,局促的说:“臣妾不知哪里得罪了贵妃娘娘,惹得她这样不快……”
魏紫冷声道:“宫中好久没有才人这样的重臣女子进宫了,想必郑贵妃心里不痛快才拿你出气的。”随即觉出她这话说的过于放肆,便又笑道:“其实郑贵妃便是如此,发点小脾气也就过去了。”
我抬头冲她笑笑,说道:“多谢姑姑提点,我甫进宫,有行事不周的地方,还望姑姑多教导才是。”说罢,褪下我手腕上的一对金钏,塞在她手中,她本不肯收,见我执意如此,只得收了。
等她一走,我便让春分把皇后的赏赐收起来。按照惯例,不光是皇后,妃以上的都要给我赏赐。果然没多久,郑贵妃的赏赐就来了,虽然她看我不顺眼,不过规矩不可破。她赏了两个古董花瓶,一根金簪,一个碧玺手串。其实古董花瓶最是无用了,只能摆着看看,就算摆着还怕哪天不小心碰到打碎了,更麻烦。然后便是和妃的赏赐,是一对金步摇,两对珍珠耳坠,一柄玉如意。因不能越过皇后和郑贵妃,所以并不算贵重,但寓意极好,又是步摇又是如意的。
中午随意吃了午饭,正要歇会儿午觉,皇上的晋封旨意和赏赐就来了。升了我为四品美人,赏了一套头面,一盒首饰,八匹锦缎,其余还有纹银三百两,金叶子二十片,金锞子一袋,金豆子一袋,金瓜子一袋,都是用来赏下人的。
我接了旨意,领下赏赐,便给了传旨公公五片金叶子一把金豆子,传旨公公笑着收了、走了之后,我又给自己宫中每个伺候的下人一把金瓜子,让他们好好伺候,好好对我尽忠。
“既拿了我的赏,就知道该怎么做,日后你们得到的,绝对比现在要多得多。所以,你们都明白了吗?”我知道我现在的样子和刚才见魏紫的样子完全判若两人,他们也一定被我震慑到了,每个人都低着头,显得战战兢兢。
“是,奴才(奴婢)明白了。”虽然他们表面上应承着,谁知道他们心里的真实想法呢?要考量他们,只能日久见人心了。
晚上皇上没有来我这儿,不用打听也知道他在勤政殿通宵批改奏折了,因为第二天,就传来他要对突厥御驾亲征的消息。
没有必胜的把握,皇帝是不可以亲征的,因为一旦输了,我军的士气会受到很大的影响。我知道这一次他们的仗打得很漂亮,为天朝迎来了好多年的太平。至少在我死的那一年,两国都是平静的。
这次亲征,皇上不仅自己去了,还带去了郑贵妃所生的二皇子。朝野上下对二皇子被立为储君的议论声是越来越大了,二皇子有郑贵妃母族的势力,又在军中历练,他的胜算越来越大。
这种连我看得清的局势,我不明白七皇子为何还要选择不服气和抗争。也许他觉得他更年轻,还有大把的机会;也许他觉得他母族的势力并不输于二皇子、可他终究太年轻了,哪里是心思深沉的二皇子的对手呢?
想到这些我不由得摇头叹息,不管七皇子要如何与二皇子争锋,只要不累及父亲就好。好在离事发还有六年,我应该还有时间部署,阻止那一切的发生。
亲征之前我没再见到皇上,倒是听说他在皇后那里留了一晚,和妃那里一晚,王昭仪那里一晚,徐充容那里一晚,惟独郑贵妃那里留了两晚。
十天之后,皇后和郑贵妃、和妃,在含元殿前的含元广场送走了皇上亲征的队伍。
皇上一走,整个后宫好像变成了一潭死水,沉寂,阴郁。
皇后因为身体不适免了我们的晨昏定省,而郑贵妃大概觉得我只是空有一副好皮囊,根本不足为惧,压根没把我当对手,所以也没有与我为难。况且二皇子上了战场,她每日做的最多的事就是派人打听二皇子的消息,然后对着她宫中的菩萨多拜几下。
这样一来,我的日子就过得有些无聊了。
若是以往在家的时候,一天都分不过来时间。因为要练琴,看书,习字,有时还要练舞刺绣,所以一天的时间觉得不够用。可是在这里,自然不能练舞的,也没什么书看,家中的琴也没带过来,因不喜刺绣,就只能习字了。
这样过了一个月,我的右手字倒是越练越好了。因在家中我是练左手字的,临摹的柳体,右手临摹的颜体,却怎么也不如左手那般顺畅。没想到这次因为无聊,反而能静下心来,能写的不错了。
这日午睡之后,因觉屋中窒闷,便想出去走走,也不让人跟着,里面穿了一件白色襦衣,下身是杏色的裙子,用橘色腰带系了,外面又穿了件对襟无领白底绣鹅黄柳绿祥云纹的半臂。梳着单螺髻,并不插簪环,就这样向蓬莱池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