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如血。
天云峰蜿蜒崎岖的小道上,一名略显单瘦的十八岁少年,一手握着把长柄砍刀,一手提着颗人头,带着满身的伤口,踉跄着脚步一步步向那悬崖边退去。
在他身后,四、五十个彪形大汉手持砍刀棍棒,一步步逼近,虽然人多势众,但却有些畏畏缩缩。
很快,他便无路可退,站在了悬崖边缘,回头冷冷地看着这群苍蝇一般紧追不舍的人。
清凉的山风吹过,他那暗红色的衣裤却被鲜血黏住,紧紧贴在身上,一动不动。
鲜血,正从他的身体上不断地流出,在狭窄的山间小路上流出一条触目惊心的血道。
那些彪形大汉跟到他身后四、五米远处,便齐刷刷地停下脚步,不敢再向前靠近。
这少年看起来身材略显单瘦,但爆发力却是惊人,刚刚倒下的那几十名同伙,其中包括他们的帮主,一个个不是身首异处,便是缺胳膊断腿,无一例外都是拜眼前这个单瘦的十八岁少年手中长刀所赐,谁还敢做出头鸟,上去送死?
“秦三,你杀了我海青帮老大,还要逃吗?”一个刀疤脸的中年汉子越众而出,手拿尼泊尔砍刀,遥遥指着少年,眼中满是仇恨。
“呵呵!”那少年冷笑一声,吐了口鲜血,以刀拄地,高高举起那颗男子头颅,恨恨道:“我今日既然出手了,便没打算活着离开天云峰。只要杀了刘奕雄,取到他项上人头,为燕儿报了仇,我就是死,也死得其所了。”
说着话,他身形晃了一晃,似乎流血过量,快要支持不住了。
刀疤脸见状,眼中露出一丝窃喜,挥刀大喝道:“兄弟们,给我上,谁砍死他,我做了老大便给他做东城的扛把子。”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海清帮是这个城市最大的黑帮团伙,拥有上千帮众和数亿资产,和平时候要想在海清帮混到一个堂主,那是非常非常难的,眼前这少年再勇猛,从海清帮大堂中斩杀帮主刘奕雄取了人头,在墙壁上用鲜血写下“杀人者,秦三”字样,一路杀到此地,虽然斩杀了四、五十名海清帮帮众,但也挨了不少刀,身上带着好几处致命伤,此刻站在那里,更是血流不止,便是铁打的也无法再支撑下去了,于是便有六个胆大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小心翼翼地提刀向少年靠近。
刀疤脸双手紧紧握住尼泊尔砍刀,不露痕迹地跟在那六人身后,也向少年靠近。
“呀……”少年大叫一声,右手提刀,左手紧紧攥住人头,复又回身杀向那六人。
“兄弟们,一起上,砍死他……”那六人心中虽怯,但堂主之位诱人的程度实在是让人无法抵挡,便一起大叫着冲了过去。
叮,叮……
一阵刀棍相交的声音伴着几声刀刃出入身体的声音连续响起,当那六个人影倒在脚下之后,少年依然矗立悬崖之巅,双目血红,摇摇欲坠。
“噗嗤!”刀疤脸这时候刚好冲到他身前,尼泊尔砍刀插入少年腹中,直没入柄。
少年脸上抽搐了一下,右手长柄砍刀当啷掉落,左手却更加抓紧了那颗头颅。
刀疤脸感受到少年生机在他手中渐渐消失,心中大喜,手中砍刀又左右扭动了两下。
鲜血,从少年口里和肚腹处刀口中汩汩冒出,少年眼前渐渐模糊起来。
“燕儿,我给你报仇了!”他嘴中喃喃说着话,忽然双臂扣拢,死死地抱紧刀疤脸。
刀疤脸正欲抽刀再刺,忽然被他抱住,心中一惊,便要挣脱出去。
但少年哪里还会放手,把那一百六七十斤重的汉子高高举起,三步并作两步,纵身冲下了悬崖。
刀疤脸头颅磕在突出的岩石上,从少年手中蹦了出去,向下坠落。
少年掉在一块大石平台之上,弹了几下,落入一道石缝之中,黑乎乎的不知坠落了多久,便砰地一下,重重摔在一块巨大石碑之上,手中紧紧攥住那颗人头,登时气绝。
鲜血,从他那单瘦的身体之中不断地流出,顺着石碑向下流动,眨眼间便把石碑正反两面蝌蚪一般的阴刻字迹渗满。
当碑上最后一个蝌蚪文填满少年鲜血,那些血迹便渐渐隐去,仿佛是被石碑吸收了一般,数百个颜色金黄的蝌蚪文便一个个从石碑上飞出,围绕着石碑团团旋转了无数个圈,排列成一个组合,一个个先后飞入少年眉心之中。
待到最后一个金色蝌蚪文飞入少年眉心,那石碑忽然从中间裂开,从中飞出一个丈余大小的灰色气团,转眼化成一颗弹珠大小的灰色玉珠,射入少年眉心,那石碑便黑光爆射,轰隆隆爆裂开来。
少年残破的身躯顿时灰飞烟灭,整个天云峰受到石碑爆炸的牵连,瞬间从中间塌陷下去,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转眼间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深坑,附近河流天云江受此影响,立时改道,河水哗哗流进深坑之中,但就是填不满那坑。
“呃!头好痛!”过了不知道有多久,秦三迷迷糊糊地翻动了一下身形,刺骨的疼痛从身体上四处传来。
他下意识地用力握了握左手,那颗他用命换来的仇人头颅没有了,而是变成了一个小小的、圆圆的东西。
他急忙翻身坐起,睁开眼睛,摊开手掌,只见左掌之中是一枚鸽蛋大的血红色珠子,正散发着妖异的紫红色毫光。
清晨的阳光从树木间隙照射过来,刺得他被鲜血蒙住的眼睛有些疼痛,四面看去,只见这山洞之中,到处不见那海清帮帮主刘奕雄的人头。
那颗人头他要拿去祭奠燕儿的,既然从悬崖上跳下来都没有摔死,那就得带到燕儿坟前去,让她知道他已经为她报仇了。
“刚才摔到石头上的时候不是还在手里的么?”他心里有些疑惑,急忙站起身来寻找。
‘砰!”秦三刚站起身来,便又摔了一跤,似乎脚下绊到了什么。
低头看了一看,他顿时大吃一惊,原来自己竟然身穿了一件长长的道袍,脚上用布带打着绑腿,外面套着一双款式老土、黑白相间的布鞋。
“这是怎么回事?”他有点搞不清状况了,于是伸手去挠后脑勺。
“呀!头发都变长了?”
触手处是一头长可及腰的长发,头顶处挽了一个发髻,还横着插了一根木制发簪在中间。
秦三忍住剧痛,站起身来,前后左右看了一看,发现自己果然是一身道人装扮,而且背上还背着一把宝剑。
“妈呀,不会是穿越了吧?”他回忆起之前自己掉落悬崖之时的种种,忽然想起穿越剧里面的狗血情节,顿时如遭雷劈,瘫坐在地。
难怪觉得自己掉下山崖,摔到一块巨大的石头上后便飞了起来,而且还飞了好久,穿过了一片灰蒙蒙的空间,这才醒过来,原来是穿越了。
秦三呆呆地坐了一回,揉了揉脑袋两侧太阳穴,心情十分糟糕。
穿越这种事,怎么会让他碰上了呢?
他有些懊恼地站起身来,大概目测了一下,自己穿越过来附身的这个身着道服之人应该比自己原本要高一些,大约有一米八的样子,而且身材十分结实,甚至有些略显肥胖,背后背着一柄剑,估计也是练武之人,只是不知为何也掉落山洞之中,摔得浑身上下都是伤,肋骨断了好几根,动一动便痛得要命。
“尼玛,还好没有穿越成猪八戒,要不就亏大发了!”
秦三对自己的长相外貌还是挺满意的,要是穿越成了猪八戒那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真是要不活了。
随手从背上抽出那把剑,那剑竟然隐隐发出一圈红光,把这洞中照亮了些。
“哇,这难道是传说中的飞剑?那这个家伙岂不是神仙?”他呆呆地举起那把剑,心中一动,那剑竟然真的脱手飞出,围着他一圈圈飞舞起来,曳起一溜红光,十分好看。
看着那飞剑上下翻飞,他头脑中顿时涌来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涨的他头有些痛,似乎是这人学过的一些什么口诀之类,一时之间无法分辨,只是觉得这御使飞剑的口诀似乎非常熟悉,于是便心中默念一句拗口的口诀,用手一指,那飞剑便如流星般向洞壁射去,刺入石壁尺许来深。
他伸手一招,那飞剑又从石壁中退出,回到手上。
捞起一小绺长发,横起飞剑,剑锋过处,一缕青丝便飘落地上,秦三心中暗叹道:“唉,要是前世能有这本事,就能够把海青帮上上下下屠杀干净,为燕儿报仇了!”
一想到那个刁蛮任性的丫头,秦三额头上青筋暴出,心中又是一阵锥心刺痛,头顶上的伤口复又绽开,一个趔趄扑倒在一块大石头上。
如果他没有遇见她,如果他和她没有相爱,如果他不离开她去泰国学拳,如果他学成之后没有到处找人挑战,而是早点回来陪在她的身边,那么,现在的他们,是不是就应该幸福的在一起,而不是这么天人相隔?
泪水,竟扑簌簌地从眼眶中流下来,和着伤口上的鲜血,滴答滴答地掉落在血红色珠子上,一滴滴地绽开,被那血珠上散发出来的妖异紫红渲染成刺目的血花,立刻便消失在血红色珠子表面,似乎被它吸进去了。
“嗡!”
秦三正沉浸在悲伤和后悔之中,那血红色珠子忽然嗡鸣起来,冉冉从他掌中飞起,停在他的头顶,缓缓地旋转着,散发出一道炫目的紫红色光芒,照在他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