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古董店的时候,天上已经淅淅沥沥的往下掉雨滴,看见雨水,夕凉的腿疼的更厉害了,她扶着墙走,却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迷宫般,怎么走都走不出这条商业街,无论是左拐还是右拐,出现在眼前的永远都是热闹非凡的商店。
她找了个没雨的地方躲雨,顺着墙壁蹲下来,用手捏了捏膝关节,被捏着的关节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似的,磨着她的骨头,让她疼的眉头都拧在了一起,虽然疼了四年,可她依旧习惯不了这种疼痛。
她看着已经按下来的天色,想着小贝已经到家了,因为担心小贝看不见她又会哭,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拨了季明阳的电话。
她这辈子几乎没开口求过人,如今拨了季明阳的手机,却不知道要怎么开口了,季明阳在那边“喂”了几声,她这才结结巴巴的说:“季明阳,我……我腿有些疼,你、你能来接我一下吗?”
季明阳听了,很快就回道:“我现在有事。”
明明知道被拒绝了自己可能会难办,可夕凉听到了季明阳的拒绝,却莫名的松了一口气,“哦,这样啊,那算了吧。”
夕凉挂了电话,挂了电话之后她才想到自己为什么会松一口气。
她不想欠他的,更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的狼狈样,这是她喜欢人的方式,或者可以说,这是她喜欢季明阳的方式。
不论现实中的自己有多不堪,她都只想将自己美好的一面呈现在那人的面前,没有原因,没有理由,只是简单的想这样。
夕凉将手机放进包里,扶着墙壁站起来后一条短信就发进了她的手机,短信是季明阳发来的,里面是于成轩的手机号码,夕凉看了,回了季明阳一个短信,只说自己没事,又一次的迈开了脚步往前走。
能够避雨的地方已经被人挤满,夕凉低头看了看已经湿透的自己,也就没有了躲雨的打算。
雨水从天上落下,被风吹的有些倾斜,斜飞的雨丝落到夕凉的睫毛上,蘸了水的睫毛迷蒙了她的视线,却没能遮住她的眼。
她走在一家咖啡厅之外,毫无意识的一次侧头,就被里面舒适温馨的环境吸引了视线,虽然隔了一层玻璃,可咖啡厅里的一切还是能被她看的一清二楚,那里面有她喜欢的橘黄色的灯光,有她向往的温软的布艺沙发,还有…她爱的人。
雨滴落到地面的声音变大,豆大的雨滴砸到地面上,穿透青石板砖的缝隙,冲刷出城市里少有的泥土,泥土瞬间混入雨水,浑浊的泥水在路上肆意横流,在石板路上划出乱七八糟的图案。。
夕凉在看见相对而坐的季明阳和杨希蓉时,一时忘了该怎么转动眼睛,直到杨希蓉注意到她的时候,她才像被烫到似的移开了视线,可转而她又觉得这样太没礼貌,所以又一次的向里面看了过去,可杨希蓉却像没看见她似的继续和季明阳说笑着。
她见杨希蓉没有和她打招呼的打算,就紧了紧怀里抱着的紫砂壶,默不作声的走开了。
身上湿哒哒的感觉很清晰,刚刚从咖啡厅见到的场景也很清晰,强烈的对比让夕凉想起了一个词——天壤之别。
天壤之别,正好用来形容她和季明阳之间的距离,形象而贴切的让她五脏六腑都没了温度。
夕凉是在天黑的时候遇见于成轩的,那时候她还没走出那条该死的商业街,她以为能碰到于成轩只是凑巧,可于成轩一开口就说是季明阳让他来的,夕凉看着他一脸的不耐烦,只说让他带着她走出这条商业街就好。
于成轩听了夕凉的话,嗤笑了一下,然后问:“不然呢?”
夕凉一时没反应过来,就问:“什么?”
于成轩脸上嘲弄的笑容更甚,面对夕凉,他也没什么不好意思说的,夕凉问他,他就毫不客气的反问道:“不然你还想让我把你送回家吗?”
夕凉前一段时间被季明阳送惯了,在见到于成轩的时候还真的以为于成轩会将她送回家,可此时此刻,她才知道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她亦步亦趋的跟在于成轩的后面,走在前面的于成轩很快就对她的速度赶到不耐烦了,回过头拧着好看的眉头就说:“你能不能快一点!我还有事呢!”
夕凉又将怀里的紫砂壶紧了紧,才犹豫着开口道:“要不,你跟我说怎么走的,我自己走就好了。”
于成轩听了夕凉的话,觉得这人还挺识趣,就将怎么走出这条商业街的路线说给夕凉听,然后一个字没说的离开了。
夕凉按着于成轩跟她说的路线走着,雨还在下,身边一个十七八岁的男孩撞了她一下,把她撞倒在地上,寻了一天的紫砂壶就这么打在了地上,虽然有盒子包着,却也变成了七零八落的碎片。
男孩歉疚的将她扶起来,弯着腰说对不起,夕凉不忍心为难人家孩子,就说了没关系,然后蹲下来,将已经变成碎片的紫砂壶抱进怀里,想起身的时候,却发现一点力气都没有。
于成轩看着她起身起了一半,再摔回去,只说了一句话。
“叶夕凉,你真没用。”
夕凉抬头看见站在她身前的于成轩,不服气的用尽全身的力气,最终站了起来,于成轩接住颤颤巍巍立着的夕凉,有些心虚的说“呃……我刚刚说的是我来时候该怎么走。”
夕凉看着没什么歉疚之心的于成轩,将刚刚储存起来的力量全用来推于成轩去了。
一晚上的美好时光都被浪费的于成轩被夕凉这么一推,立马就冒了火,“喂!我好歹冒着大雨回来找你,你不说谢谢也就算了,这反应算什么意思?”
夕凉不想说话,更确切的说,她是已经没了说话的力气,虽然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走,可她还是倔强的迈着步子绕开了于成轩,等脚步再一次落到地面上的时候,她有一种腿已经断掉的错觉,她低头看了看,歪着脑袋想:明明骨头没断,也没流血,怎么就这么疼呢。
她怀里抱着装着碎瓷片的盒子,而后腾出了一只手,然后弯下腰拧了一下腿上的肉,不疼,一点也不疼,她直起身,僵硬的回过头,然后盯着于成轩,一脸不解的问:“为什么不疼呢?”
于成轩被她一系列的动作吓到了,“喂,你没事吧?”
夕凉又重新的将紫砂壶抱紧,语无伦次的说:“你说我为什么这么疼呢?”
于成轩急了,“你到底是疼还是不疼?!”
于成轩问了好几个问题,夕凉一直没有回答他的意思,直到于成轩问她到底是疼还是不疼的时候。
她又僵硬的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腿,说:“腿疼。”
于成轩抓狂,刚想质问说你不是问我为什么不疼吗?怎么现在又说疼了?!可他还没来得及问出口,夕凉就看着他说:“腿不疼。”然后将手腾出来,按着自己的心口说:“这儿疼。”
夕凉说完就低下了头,然后把手放在了盒子上,又一次的将装了紫砂壶的盒子抱紧,而这一次比之前的任何一次抱的都要紧,紧的让于成轩误以为那盒子很快就会和她融为一体。
在于成轩想拿过夕凉怀里的盒子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的时候,一声模糊不清的声音就传进了他的耳朵里。
声音虽然模糊,可他知道对面那个人说了,她冷。
于成轩没好气的一把将夕凉手里的盒子拉了出来,想也没想的就扔到了一边的垃圾桶上,然后对着夕凉大喊道:“既然冷,那干嘛抱着一个破盒子?!那东西能让你不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