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老大翘着二郎腿，懒散闲适地安坐在一张宽大的藤椅上，轻轻地抿了一口那传说来自遥远的西洋的红葡萄酒。

晶莹剔透的酒杯在灯光下闪耀着一种美丽的七彩光芒，这酒杯，据那个胡商说是用一种独特的叫做水晶的东西制作而成的，每一个酒杯都价值黄金万两，那个胡商还献宝似的说，这酒杯在西洋那还是皇廷贵族专用的。

晶莹剔透的酒杯，盛着那鲜艳的，俨如处女落红般，又如那从敌人咽喉中喷出的鲜血一样鲜红欲滴的颜色的红葡萄酒，让他觉得自己的血液都像要开始沸腾了起来。

他又想起了他那个极其听话乖巧的属下阿三前几天给他献上的那一个，据说同样来自西洋的黄发碧眼，丰乳肥臀的女人以及二十年前死在他手下的武天尊。

那个西洋女人被破瓜时，那复杂的，痛苦夹杂着快乐的脸，和那婉转如莺啼般的叫声又生动地浮现在了他的眼前。想起那西洋女人在床上某个时刻扭动腰肢时的那一阵销魂蚀骨，一股血液倏地冲到他的头部，满脸涨红，下身也变得坚硬如铁。浑身上下也如同泡在了热水桶一般，由内到外一阵阵掩饰不住的燥热。

武天尊在三十年前就已名动天下，俨然登上天下第一武者之位，却被当时还是默默无名的他，一剑，仅仅一剑，就刺穿了武天尊的喉咙。

武天尊临死前那充满惊愕，恐惧，不解的眼神，曾让当时年少无知的他午夜笑醒过多少回，现在的他，虽早已拥有前无古人的地位与武功，但是想起当时的情形，却仍然有一些自得。

武天尊的一手“奔雷刀法”在武林中称雄数十年，一把“断玉”宝刀曾砍下多少高手的头颅，而他当时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刚出关的杀手。

这双手，快有三十年没有拿过剑，没有杀过人了吧，他的手又有点痒了。

人到了某个境界后总是会觉得寂寞，可是，现在的江湖中，又哪有人挡得了他几招，哪有人配让他杀？

更何况，要杀一个人的话，以他现在的身份，他的地位，也已经不需要他再出手。

轻轻地将嘴里那口鲜艳如血的酒喝了下去，安抚了一下自己体内的燥动后，他用一种充满着欣赏与感叹的眼神看着这杯酒。

不愧是异国风味，与中华本土所产的酒水的味道截然不同，刚入口酸酸甜甜，又有那么一丁点的苦涩味，入肚后不像白酒那么苦辣烧心，只有一种缠缠绵绵的暖意流上心头，独有一种安然自得的惬意，余味无穷。

这杯酒能让他欣赏，他也很是高兴，做人活到他这个份上，能让他欣赏的东西已经不多，当然，这里说的东西也包括人在内。

但，下面那个少年，却是一个例外。

一个从街头捡来的，让他很是高兴的意外。

他轻轻地咳嗽了一声，将自己的声音放轻柔了一些，让人听起来一如老祖父般的慈祥：“嗯，独孤灭天，隶属于第九组七号？”

下面站着的，就是那个独立在风雪中的少年，现在的他用着一种如同万年花岗岩般冷漠的眼神看着金老大，腰部一如在风雪中般挺得笔直。

独孤灭天的声音一如他那花岗岩般万年不变的冷漠：“是。”

金老大没有放下那晶莹剔透的酒杯，眼角的余光再次轻描淡写地扫了扫，手中的那精致的本子里的记载后，望向少年眼中的那丝欣赏意味更加浓了三分。

“三名师父，四名同伴，半个时辰内被你全部干掉，你难道不会手软吗？”金老大用三根手指滴溜溜地轻松转动着酒杯，用一种很是感兴趣很是渴望答案甚至很是八卦的语气问道。

独孤灭天的身体仿佛颤抖了一下，但很快就站得笔直，他的瞳孔深处又浮现出那种深沉的，不由自主的悲哀：“他们不死，我就得死，我别无选择。”

“哦，有道理，有道理。”金老大好像这时候才恍然大悟。

他还是用这种充满了慈祥与关心，近乎有点暧昧的眼神看着他，独孤灭天的那颤抖与悲哀被他自己掩饰得很好，金老大好像并没有看见。

至于，事实上他有没有看见，那就天晓得了。

不过，即使他看见了，他也不会表现出些许惊讶的异动来。

最起码，在表面上他不会有那么哪怕一丝丝的异动。

因为他早已明白，沉稳与冷静的重要性，而一味的冲动，只会让原本不那么糟糕的事情变得更加一塌糊涂。

更何况，在他心里暗暗计谋的那些暗箭伤人的阴谋诡计，远要比表面上表现出来的真刀实枪更有效。

收回那有点暧昧的目光，金老大好像很是随意的，顺手从桌子上的竹筒里抽出一张纸扔了下去。

薄薄软软的一张纸片，却发出了比利剑撕破空气还更为响亮的异啸，不偏不倚刚好飘落到少年的脚跟前。

金老大没有说哪怕一句话，因为他知道那少年肯定会比他自己更在意他的动作。

从来没有人敢忽视金老大的一举一动，从来没有。

独孤灭天的身躯依然挺得着笔直，目光从纸上一掠而过，纸上的内容极其简单，只是用白纸黑字写着五个字：“半个月，谢锋。”

那意思就是，半个月内，谢锋一定得死掉，不然，少年将会得到比死亡还要残酷百倍的惩罚。

至于谢锋是怎么死掉的，还有少年执行任务时要注意什么很是重要的东西，那些就不是金老大所关心的事情了。

金老大再次轻抿了一口杯中的酒，他已经把那欣赏的目光重新转移到这杯酒上。

这少年就算是天纵之资，也不值得他看他这么久。

因为他现在的实力，已经足以让他藐视任何东西。

这独孤灭天，自然也不例外。

独孤灭天熟稔地鞠了个躬，回过身，缓缓地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