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芷文生日

下午二点多，一辆银灰色的宾士开进廖家大宅。司机老张走下车为关芷文打开车门，紧跟着是廖家儿媳妇慧怡和她怀里刚满两周岁的儿子廖小威。

“终于回到家了。”关芷文看着熟悉的家松了口气道。

自从两年前离开公司后她才能好好放松自己。就拿这次和慧怡去新加坡旅游来说，算是给自己补了个假，再说还有小威陪在自己身边。这几天她想通了很多，近期以来对廖元凯的不信任导致的婚姻危机让整个廖家都处在忐忑不安的状态，或许自己真的太小心眼了，对廖元凯的怀疑不仅让自己身心俱疲，更会在无形中把自己和廖元凯的夫妻情分推到尽头。也许，她不应该再钻牛角尖，她应该知足了。

“妈，小威睡着了，我先抱他回房间。”慧怡左臂肘弯开始麻痹，是小威长时间枕着的后果。好不容易有机会跟着妈妈去旅游，可到头来却把自己累得半死，真是自做孽不可活！

“嗯，上楼梯小心点。”关芷文叮嘱道。带着个小孩子在身边再怎么放松玩也是不会尽兴的。这就是为人父母的职责。慧怡为人机灵，脾气温和，就算心里再苦再怨也忍气吞声。俊伟能娶到这样的老婆是他三生有幸了。

“夫人。您回来了。”李管家远远看到车子进门就赶了过来。她快步走到关芷文的跟前，利索地接过她手上的外套和包。

“嗯。李管家，我不在家这段时间，家里没什么事吧？”关芷文一边走进大厅，一边问道。她环顾四周没见到老太太，接着问道：“老太太呢？”

“回夫人，家里一切都好。老夫人还在午睡。”李管家一板一眼地回答道。来到廖家近十年，李管家始终忠心耿耿的，把家里的大小事务都打理得井井有条，是她最信任的仆人。

“嗯。”关芷文点了点头，走到玄关处打开鞋柜准备换鞋子，却意外地发现一双粉红色的拖鞋端端正正地摆在那里。奇怪了，她从来没有这类颜色幼稚的鞋子。看这尺寸也不会是慧怡的，慧怡的脚比这鞋的尺寸小点。会是谁的呢？

“家里有谁来过？”关芷文疑惑地问李管家。

“哦，大少爷的一个朋友。是大少爷前天带回家的，一位姓叶的小姐。来的时候满身酒味，是大少爷让我给她准备的。”李管家答道。说实话，那女孩的模样挺惹人爱的，可是那一身酒味和她相当不衬，真是太差强人意了，跟她们那个年代比起来，现在的80后确实太不像话了。

“是吗？”关芷文有点惊讶道。俊杰带女孩子回家，这还是头一回！俊伟比俊杰早娶，虽然已经当了爸爸，但仍然改不了好玩的性格。俊杰遗传了他死去的妈妈的相貌，比俊伟帅气多了，在外面也不缺女孩子，可她从来就没见过他带哪个女孩子回家。早前东方财团的苏珊珊缠着他要来廖家，可俊杰理都不理她。这回他主动带女孩子回家，可见关系非同一般。

满身酒气？爱喝酒的女孩子她可不喜欢。

“是的，夫人。”李管家督见关芷文不悦的脸色，识趣地不再多说。关芷文皱皱眉头穿上拖鞋径直走进厅里。李管家倒上一杯清水给她端了过去。

“老爷今天会回来，多准备几样他喜欢的菜。”关芷文拿起管家递过的水，一口喝下去。俊杰做事有分寸，她不需要为他多操心。可自己的丈夫廖元凯呢？得多花点心思挽回他的心才行。俊杰刚发信息告诉她廖元凯今晚会回家为她庆祝生日，直到现在，她的脑子里还在为该怎样庆祝而烦恼着。

“是。”李管家应道。身为管家，她的职责除了为主人打理好这个家外，当然也希望他们的感情能细水长流。前两年的今天家里都是静悄悄的，今年应该会有所不同吧。她如是想。

关芷文静静地靠在沙发上，看到旁边的茶几上摆着的她和廖元凯的合照，忍不住拿了起来。相片中的廖元凯眼神温柔地揽着她的腰，两人的脸上溢满幸福。手指轻轻触及廖元凯的脸，关芷文心里又开始隐隐作痛。她从来没要求过廖元凯像别的恩爱夫妻一样对自己百依百顺，只希望他对自己忠诚，可他却如此对待她。为了那个陶芸芝竟然有家不回。虽然早知道他没有再和陶芸芝联系，可她就是咽不下这口气，这样就不知不觉地冷战了一个月。今天是自己的生日，他答应会回来，她也不必再战下去，总得给自己找个台阶下。该是时候停止了。

“管家，帮我准备热水。”关芷文揉揉眉心，可能是刚下飞机的缘故，有点累，时差还没调过来。

“是。夫人。”李管家应道，随后退出大厅。

星河科技总经理办公室。

廖俊杰正在批阅秘书递过来的项目资料，此时电话响了。他拿起手机一看，是家里打来的。

“喂。”廖俊杰接听了电话。这个时候打来的，除了奶奶就是李管家了。

“大少爷。”李管家叫道。跟了关芷文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她像今天这样魂不守舍的。她不放心，自作主张地打电话给廖俊杰，她要确定廖元凯是不是真的要回家。廖俊杰和廖俊伟两兄弟，她最信任的就是廖俊杰了。也只有他才能给她准确的答复。

“有事吗？”廖俊杰问道。李管家在这个时候打电话来，他也猜到八九分会是什么事了。如果不是妈妈的意思，她是不会主动打他电话的。看来，妈妈很担心爸爸会食言，对自己也缺乏信心。

“夫人和二少奶奶已经回到家了。”李管家一五一十地禀报道。来意已表明，只等廖俊杰的回答了。

“知道了。告诉夫人，老爷和我、二少爷会准时回家的。”廖俊杰想也不想回答道。得给俊伟打电话才行。

“是。大少爷。马上告诉夫人。”李管家欣喜地应道。心里的一块大石总算落了下来。

廖俊杰挂断电话后直接着拔通了廖俊伟的手机。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就是好玩成性，真拿他没办法。

“哥。”廖俊伟语气平淡地叫道。桌球正打到兴头上，廖俊杰的一个电话打来，扰乱了他的兴致。本来这个球会中的，电话响的一瞬间手震了一下，球杆就打偏了！真扫兴！

“俊伟，放松了几天该够了吧。你让我给妈妈说的谎话，也到期了。今天是妈妈的生日，一块回家吃饭。”廖俊杰无奈地说道。他不擅长说谎话，却破例为了廖俊伟说了这个弥天大谎。

真拿这个弟弟没辄。休假回来也不敢跟妈妈说真话，就怕被数落他懒惰，甚至还瞒着自己的老婆。对她们是说回总公司处理一些公事，其实这几天躲在市里的一所休闲娱乐中心，每天就是和朋友打保龄球、桌球、外出溜车等。现在也该收收心了。

“好吧。一会公司楼下见。”廖俊伟懒洋洋地应道。

他不觉得亏欠了廖俊杰什么。在公司里这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占尽了上风，爸爸就会器重他，从来就不把他这个二儿子放在心上。不但远远地把他晾在杭州，还时不时派廖俊杰来视察他的工作，简直是对他的极端不信任。也好，没有他们每天的眼前晃来晃去，他自在多了。这次他悄悄休假回来，一方面假意博取廖俊杰的同情，一方面和好久没见的朋友会一下面。没想到这么快就要结束了。真郁闷！

挂断电话后廖俊杰拿起外套走到总裁办公室门口，只见门紧闭着，他敲敲门。

“进来。”廖元凯应道。廖俊杰推开门走进去。只见廖元凯正在看文件。

“爸爸。”廖俊杰叫道。就这么简单平凡的两个字，说出口时他却觉得万分生硬。就像一个刚学会叫爸爸的孩子，内心总有点惊喜，有点彷徨。

“是俊杰啊。坐吧。”廖元凯见来人是俊杰，脸上顿时扬起了笑靥。俊杰有多久没这样叫他了，他自己也记不清了。廖俊杰这句发自内心的叫唤，让他听起来感觉得太不真实了。

“不用了，爸爸。我们一起回家吧。俊伟在楼下等我们。”廖俊杰说道。感觉这是第一次和爸爸如此亲近，没有隔阂。这种陌生又熟悉地感觉让他留恋，记忆中一家三口一起生活的快乐日子好像又回来了，可惜的是，妈妈已经不在了。他一直都希望家庭和睦，如今后妈和爸爸关系闹僵，这也是他不愿意见到的。

“好，好，这就走。”廖元凯笑着连连应道，说罢立刻拿起外套和廖俊杰一起离开了办公室。

廖家大宅里，关芷文乐得忙进忙出的。廖元凯要回来陪她过生日，这可把她忙坏了。一会她忙着翻衣柜找漂亮衣服，一会又忙叫李管家准备好廖元凯喜欢喝的杭州碧螺春，还有两个儿子喜欢的菜。

坐在大厅里的老太太见儿媳妇忙成这样，不停地劝导她。

“阿文，不用急，你自个儿乱成这样，你要他们怎么能安心做好呢？”老太太在一旁苦口婆心地劝说道。她老是老了，有些事情也不至于看不到。儿子和儿媳最近在闹别扭，她一大把年纪了，总不能还让她这个老太婆再操这个闲心吧？再说，说多了他们会嫌她烦，索性让他们自己去解决。这会好了，儿子回家，儿媳总算抓住了这个冰释前疑的机会，可看这架势，这儿媳可不能自算阵脚呀！

廖家三父子进门的时候，一切准备就绪。

“妈妈，生日快乐！”廖俊杰两兄弟见到芷文后，两人一起大声说。当然，他们更懂得给父母单独相处的时间，就直奔到老太太那里了。俩人拉着老太太的手，奶奶长奶奶短的，那股黏劲不比小时候差。老太太开心得合不拢嘴。俊伟已经成家了，也给她抱了个曾孙。可俊杰呢，一点成绩都没有。最近算是有点进步了，带了个让她满意的小姑娘回来。

老太太等他们一个个都坐定了，开始了对俊杰的问话。

“俊杰，你不是答应过我什么吗？不会这么快就忘记了吧？”老太太对着廖俊杰挤眉弄眼的，心想着这小子不会是敷衍她的吧。

“奶奶，您怎么老提这事啊？婉晴暂时还没有时间呢。总之我会带她来陪您的。”廖俊杰不会忘了奶奶年纪是大了点，可记忆力比他还管用。他只有见招拆招，暂时先哄着她了。

“婉晴是谁啊？”廖俊伟听得一头雾水。

“你问你哥哥呀！他心里最清楚了。”老太太乐了，眼睛都笑得眯了起来。看来俊杰这小子收得紧呀，怕是除了她这个老太婆之外，家里的其他人都还被蒙在鼓里呢。

“哥，是不是女朋友？平时一声不响，原来早有个要好的啦！还藏着呢！”廖俊伟一句接一句地炮轰过来。平时只见他在商界圈中穿梭，女人在他身边形同陪衬，却没见他对哪一个动过心。原来早有个地下情人！真是深藏不露呀，

“不是，你别听奶奶乱说。只是普通朋友。”廖俊杰红着脸解释道。真是的，说的都是事实，只是对叶婉晴有好感呀，脸红个什么劲！奶奶也太八卦了，弄得他像个地下党似的。

“普通朋友是吧？是普通朋友你为什么还脸红？就你一说谎就脸红的人，还想骗我！”廖俊伟可没打算放过他，一定要戳穿他。

廖俊杰还想反驳，就在这时廖元凯夫妇牵着手走过来了。

“哟，好热闹啊。刚才我听见有谁说什么女朋友之类的。”关芷文笑着说，脸上露出久违的幸福笑容，反而是被牵着手的廖元凯变得有点不自在起来。

“对啊，是谁的女朋友啊？”廖元凯也问起来。总算和老婆和好了，虽然知道女人本多疑，今天才觉得是自己处事不当，本来没有的事以为不解释她自然会消除疑虑，却不知这么做让芷文的误会更深。看来仅懂得做生意是不够的，想夫妻和睦相处，沟通技巧也是一门很深的学问。

“女朋友？肯定不会是俊伟的，就是给他十个豹子胆他也不敢。那不用说，肯定是大伯的啦。”慧怡这时候抱着刚洗完澡的小威走下楼来，听到下面的议论，她也搭起腔来。

廖俊杰哭笑不得，看样子，爸妈是和好了，现在自己却成了全家人盘问的对象。

“妈妈，你不是刚从新加坡回来吗？有没有带手信给你的儿子们啊？”廖俊杰问道。得想办法转移话题才行，不然的话他们会绵绵不休的。

“别想挑开话题。叶婉晴的事李管家都跟我说了。有时间带她回来给我看看。你别想蒙混过关啊。”关芷文才不会上他的当。

“真的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廖俊杰再次解释道，可当他看到奶奶板起的脸，他的心马上又软了。“好了，不跟你们说了。你们不饿我可饿了。”廖俊杰索性不再理他们，准备站起来走向饭桌。彻底躲避他们的盘问，逃跑比较快点。

“叶婉晴！叶强的女儿！”廖元凯一听到“叶婉晴”这个名字就觉得熟悉，总觉得在哪里听到过。过了一会才猛然醒悟起来。

廖俊杰这下真的不知怎么才好，奶奶记性好，爸爸记性差，其它的好奇心太强了，让自己都有点招架不住了。

“对，是叶叔叔的女儿。”廖俊杰想，还是现在就招了吧，免得一会被整得更惨。“不过，还没确定是不是你们说的‘女朋友’。”

“哦——”众人哗然。

叶强？关芷文想起来了，他是元凯在杭州一起长大的好兄弟。陶云芝的姐姐不就是叶强的老婆？因为陶云芝的事刚才才和丈夫冰释前嫌，怎么现在又有一个跟姓陶有关的女人来纠缠自己的儿子？！关芷文的脸色马上阴沉下来。儿子喜欢的女孩，自己又不能说不，但凡是和姓陶的女人有关的，她都不会喜欢。

“我不喜欢爱喝酒的女孩。”关芷文的语气硬邦邦的说道。最好俊杰趁早打消和这个女孩在一起的念头，不然她心里这根刺永远会这样跟着她。

“她不是喜欢喝酒的人，因为那天是她老师的生日才喝了一点。”廖俊杰急忙站起来替叶婉晴洗脱罪名。妈妈的反应怎么这么大？叶婉晴根本就不是她所想的那样！

“哦——”众人再次起哄。

“吃饭了，不跟你们说了。”廖俊杰这下越辩越黑，一个人离开走到餐桌边坐下。所有人都在瞎起哄，连妈妈都有意见。不知道为什么，廖俊杰总是觉得她不太喜欢叶婉晴。

关芷文的生日晚宴就这样热热闹闹地结束了，表面上大家都笑呵呵的，可每个人的心里都藏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