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对颐修越,他心存感激。然而就是这样一个教给他爱的父亲,今天却要残忍的毁灭他的爱。
"离婚吧!"
那一刻,无奈且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颐夜华心底分明有一种过血的麻流窜通往四肢百骸。
隐隐,还带着痛,蚀心入骨。
"也许我和你母亲最初的决定就是错的,其实这世上哪有十全十美,携手一生已实属不易,还希望儿女共同承欢膝下,终究是我们妄想了,因为这样一份贪念,竟毁了你们各自的人生和幸福,有时候午夜梦回,我看见你母亲在哭,心里竟一阵凄惶,我们做错了,趁着现在还不晚,你们还年轻,离婚吧!"
清绝的脸上没有表情,黑曜石的眸子沉静如水,静静的看着颐修越,许久,他说:"好。"
以为很难,却还是说得出来。也许,他高估了他的执念,其实,他不是非她不可。
长长的走廊上,男子修长的身形在壁灯的映衬下,越发萧条与寂寞。有人看见了他的背影孤傲挺拔,却没人看见他的眸子一片湿润。
视线之内,步伐沉稳,身形优雅;视线之外,仓惶摇曳,跌跌撞撞,宛如醉酒姿态。
许是忍受不了自己如此失控狼狈的姿态,年轻总统突然背靠墙壁,抬头看着走廊天花板,清绝完美的五官面无表情,墨色冰眸显得空寂无比。
有女佣来往,见到颐夜华站在走廊里,心一惊,竟不敢打扰,也不敢从旁经过。
而他,不知有没有发现别人的存在,只是矗立在原地,静默的姿态。
有人说,撇去总统身份,不知该用怎样的词形容颐夜华?单是那一张360度无死角的脸,足以让天下女人趋之若鹜,清贵绝尘、宛如天神,一言一行间优雅尊贵,俗世男子不可比拟。
有人说,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一个男子,在政坛摸爬滚打多年,老谋深算、手段狠辣,斩草除根决绝不给对手一丝反扑机会,每每他嘴角噙笑,盯着一个人时,墨色眸子星光明灭,云淡风轻间尽是算计,却仍能给人一种纤尘不染的感觉,仿佛那浅淡一笑,再血雨腥风,也云烟缥缈,不复踪影。
其实,颐夜华是很少笑的,必要场合的微笑合宜,全然只为表现爱,那是对国民的爱,名为大爱。私底下,没人见他发自内心的笑过。其实,应该是有的,每当面对第一夫人苏莞的时候,他会笑得温情自然,那样的流光四溢,总会让人感慨万分。
听说,这世上有一种男人,他对所有人冷漠,对所有人无情,并不是他天性如此,而是他刻意保留了自己所有的爱,等到某一天,某个人,然后,倾尽一世温柔。
曾经,世间女子艳羡苏莞,可当后来,一个千兮若的女人出现的时候,红尘感慨,只余不胜唏嘘。
一场戏,迷惑世人,但世人又哪能轻易被迷惑,总会有那么几个聪慧的女子,历经风雨洗礼,岁月沉淀,对待感情她们百炼成钢、百毒不侵的同时避之不及,她们拥有一双慧眼,看透世间冷暖情殇,她们比任何人清醒,也比任何人懂得……痛。
而徐芷晴,正是这些女子中的一员。
也许所有人看到的只是她如今的风光,却鲜少有人知道往事,曾经她在爱情里经历了怎样的伤痕累累。
所谓爱情,有时候,太狠就会没有未来,懂得原谅,学会释怀,无疑是个好法子。
对比深爱,对比相伴,所谓过往,能不翻便不翻,翻落了灰尘,始终是会迷了眼。
流年经转,身边人不断来往,不断更替,生死之间,一切皆可看淡。
徐芷晴不知该用怎样的情绪对待颐夜华,他是她儿子,她曾真心爱他,却无法真心接受他。
冲突吗?也许,有时候她想着也会觉得不可思议,明明心有隔阂,却在看见他时那般自然爱意流露。
有些事,有违常规,想不通,便不再想。于是,多年母慈子孝,他们生活安然。
可是现在,徐芷晴却不知他们是否还能维持这样一份母子亲情。
也许,有些路,一开始就走错了。
"夫人……"许泽的这一声,可谓恰逢时机,阻挡了徐芷晴刚要上前的脚步,也提醒了旁边看呆的一众女佣。
女佣们一脸绯红,尴尬的低头行礼,纷纷赶紧离开走廊。
原本沉浸在自我世界里的冷峻男人,终是回神,转头看向走廊深处的徐芷晴。
如果有一天,目光经年温柔的母亲突然对你冷眼相待,宛若陌路人,你心中作何感想?惊骇?痛苦?
颐夜华想,他不惊讶,事实上,他早已预料。痛苦,也许有,只是这样的痛,应该的,痛惯了,也该麻木了。
黑眸无波,坦坦荡荡迎视着徐芷晴眼中复杂的情绪,恨、责、怨,也许还带着失望。
他们给了他希望,亦给了他绝望。说开始就开始,说结束便结束,强势不容拒绝。
突然心生罪恶,他不该对他们有不好念想,他应该感谢他们的,他们给了他生命,给了他身份,给过他爱,给过他圆满……
可就是这样一颗心,在徐芷晴转身抽离的瞬间,被摔得支离破碎。
呆呆的看着那道背影,颐夜华突然觉得痛意难消。
是他藏得太深,还是无人真心,这世上,竟没有一个人了解他,信任他。
黑眸,隐隐泛疼,那是强忍泪光带来的刺痛。
轻轻的闭上眼,他突然觉得,有时候,生本来就是件残忍的事情。
"阁下……"
有人站在他面前,声音里夹杂着他不想懂的某种情绪,鼻尖淡淡的桂花芬香,颐夜华突然想,庭院花开妖娆,狂风暴雨之后,只怕早已凋落成泥。
他的爱,花期已过。
最终,谁都不是谁的谁?
睁开眼,看着许泽清朗的脸,薄唇噙笑,宛如清风,他问:"许泽,我还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