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啸的感知冉冉扩散，他的感知域如清风一般拂过了燃烧的废墟，拂过了三十五根不断缩小盘旋半径的炎柱，拂过了整座城市，天空中漂浮着的每一片残骸的运行轨迹，还没有被完全分解的低层建筑内隐藏着的人类被烈火浓烟熏烤时的哀鸣，理性被吞噬却在本能的支配下躲藏起来的妖族散发出的恐惧，下水道中还躲藏着几个人类能力者，在他们的脚下是成千上万瑟瑟发抖的老鼠。天文数字般的各种数据疯狂涌入含啸脑中，正如王所说，他已按照自己之前的进化方向暂时被外力提升到了破凡级，首当其冲的，就是感知的超幅度提高。

恐怖的数据量并没有冲垮含啸的大脑，他的数据处理能力也同样提升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高度，他能清晰的‘看到’、‘听到’整座城市范围内任何的细节，远处，吴源一行笼罩在血光中，一脸骇然讶然的看着他，从几人的姿态和身周空气流动的轨迹等数据中可以还原出他们前一刻的动作，他们应该是打算逃离伦迪纽姆，却发现了自己这边的异变而回头，含啸甚至能从他们脸上的惊讶表情中推断出，吴源几人都以为自己已经被炎柱吞噬。

一些以前发觉不到的东西，此刻全都钜细靡遗的呈现于他的意识中。比如浑身是伤的吴源实力堪堪达到8级，但能量容纳值却远超旁边的西方人，而那名用血能护住吴源几人的西方人，是8级巅峰接近9级的存在。

这一刻，含啸有种错觉：他已几乎无所不知。

之所以说是几乎，是因为即使是现在的他，也仍旧无法认知到此时在他意识中说话的王是以何种形态存在，超越含啸想象的庞大力量充斥在含啸的体内，但空有庞大的力量，他却找不出来几个能完美使用这些力量的手段。

“现世分级中所谓的9级，遗族口中的圣级，正是初入破凡的状态，而所谓破凡，也仅仅只是一个起点。”

天空中的巨眼源源不断散发出恐怖的能量波动，现在的含啸已经知道，那黑瞳的虚影本是存在于另一层空间，通过某种奇妙的途径与殇凄煌相连并将能量输送过来，所以之前吴源对黑瞳的攻击才全无效果，剥离开这股明显和妖力不同的能量波动，殇凄煌的本体力量最多只有接近7级的程度。但现在，黑瞳即将突破那层空间障壁，与以殇凄煌为核心，无数血肉堆彻而成的巨眼融合在一起。

“现在的你和即将苏醒的赛尔巴托斯之眼一样，都是破凡中期，去吧，尝试一下凭你选择的进化方向能不能阻止它的复苏。”

“那……真的是含啸那小子吗？”

眨巴着眼睛，吴源也不知道自己是在问谁，本以为已经死亡的含啸再次出现，而且简直就像换了个人一样，他就那么静静的虚立于半空，虽然没有巨眼那似要毁天灭地的声势，却散发出让人完全无法忽视的存在感。

“应该吧，看起来确实是他。”布莱斯耸耸肩，“或许我们不需要逃走了，我猜，是王给他留下了点什么，现在也只有王才有可能创造出这样的奇迹。”

一片细小的碎石徐徐飘过吴源眼前，将凝立于半空的含啸身影挡住，碎石飘过后，含啸的位置已是空无一物，紧接着巨大的黑色炎球凭空而生，将含啸原本站立的空间吞噬，含啸的身形紧贴着炎球的边缘显现，然后再度消失。

空间荡起了微不可查的涟漪，一道巨大的意志从云涡中心徐徐降下，这道意志被一层看不见的薄膜所包裹，但这并不妨碍巨大的意志对薄膜的另一边发动攻击，而这片地域中，气息最为强大的含啸无疑是最有可能阻止意志降临的存在，一团团炎球不断出现在空中，含啸的身形闪烁不停，每一次都紧贴着炎球出现，黑炎和他身体之间的距离不到半米，但这半米距离却仿佛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原来如此，求胜之前，先求不败，这就是你优先强化感知的原因吗？这样倒也说得过去，但以你那贫瘠的攻击手段，要如何去阻止赛尔巴托斯之眼降临？虽然构筑降临法阵的炎柱已经少了一根，但以破凡中期的实力要强行突破位面障壁虽不容易，却也说不上很难。”

被躲过的黑炎之球并没有消失，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里已布满了很大一片空间，照这个速度下去，赛尔巴托斯之眼完全降临之前含啸就会无处可躲，或者他可以凭借现在暂时破凡的实力带着吴源等人逃离。

“我想试试。”

感知的极度提升所带来的是对战局的完全掌控，在含啸的感知域内，他能清晰的掌握每一道能量的流动，能够预判到一切有形无形物质的走向，生体机能的强化为他提供了足够的速度，高速挪移中，含啸的右臂悄然发生了变化。

骤然停止了躲避的动作，含啸右臂横挥，带起道道残影，向着身前荡起空间涟漪的地方猛然斩出。

剧烈的爆鸣声响起，炎球依然是突兀的出现，这一次炎球如愿包裹住了含啸，但下一秒，巨大的炎球已缓缓分为上下两片，黑炎如阳光下的薄雾一般波动着消散，含啸保持着横斩的姿势凝立于空，他所使用的仍旧是他最擅长的臂刃，但此刻臂刃已延展至二十余米长，三米余宽，巨大的角质刀刃横亘于空，相形之下含啸显得是那样渺小，就仿佛是挂在刀尾，而不是他挥动了巨刃。

这一次斩击，他直接对准了炎球的能量结构中最脆弱的部分斩出，从而将黑炎之球一击而散。

“哦？”意识海内，王略的声音带着略微的诧异，“这一击很出乎我的意料，看来我并没有看错人，以你的奇迹值来说，或许我不应该过多的干涉你选择的进化道路？”

感知到那正在降临的古老意志发出的无声怒吼，含啸摇了摇头：“不，你前面说的话很有道理，强化感知的方向上我不会改变，但其他的方面，我会做出适当的调整。”

一连串碎裂声在精神的层面上响起，连绵不断的雷鸣声中，一道道闪电接二连三落下，三十五道炎柱已融合成一道，近百米粗的炎柱将天空的云涡与大地连接在一起，地面上，几乎笼罩了整座伦迪纽姆的巨大法阵泛起了血红的光芒，炎柱之中，黑瞳和巨眼终于彻底融合在了一起，近百米方圆的一只巨大眼球悬浮于空，已是彻底睁开。

“如果更早一点的话，我还可以破坏那两只眼睛之间的空间连接来阻止他们融合，但现在，这巨大的意志已经进入到它为自己制造的肉体中，我能找出二者的连接点，但这个连接点似乎是介于虚和实之间，我没有可用的手段去斩断它。”

几乎无所不知，却并不是无所不能，这是含啸对暂时破凡的自己下的结论。

“所以我承认，我的强化方向确实有误，以后我会好好的整理出最适合我的力量系统，在完成与你的约定之前，我不会停止变强的脚步，但相对的，王，你欠我一个解释。”

“即使这个怪物已经彻底苏醒，事态也应该没有脱离你的掌控范围吧？这一夜已经太长了，现在我请求你，王，请你为这里的事情画上一个句点吧，然后仔细的对我说明，结点是什么，奇迹值又是什么，还有这个世界的真相，以及那个约定。”

“‘在某个时候一定会到来的终末重叠之时，树苏醒之前，为我守护结点，在那之前，尽最大的努力去变强，而且绝对不允许死掉。’三年前你将我丢进这个世界，丢到事务所里，和我做了这样的约定后就消失不见，如今，我需要你的说明。”

含啸的旁边，王凝现出了身形，眉眼之间像是十来岁少年的王身体隐隐呈半透明状，随着王显形，含啸那几乎掌控一切的感觉如潮水般褪去，瞬息间恢复了原本的状态，虽然早已有心理准备，但那好像天与地一般巨大的落差仍旧让他窒息，失去暂时得来的破凡级力量之后，他已无法保持浮空，王随手抓住开始下坠的含啸，一把丢向了布莱斯的方向。

“啧，解说太麻烦了，这种事情向来是川在做，等回去后你自己去问川吧，他什么都知道，小布，他们就交给你照看了！”

接住了含啸，布莱斯苦笑：“这家伙的性格，还是这样恶劣，明明是个毒舌话痨，却只愿意说自己想说的话，那些不想说的话就连说多一句都嫌麻烦。”

此时，巨大的黑色炎柱整个被吸入了赛尔巴托斯之眼，巨大瞳孔中散逸出的血光已将空间染成了黑红色，整座城市里的建筑仅仅残留下了零星几幢倾塌的废墟，黑云之下，数万万漂浮在空中的残骸突然失去了浮力而纷纷下坠，于坠落途中就已开始燃烧，在这座曾经繁华的城市里下起了一场火焰的豪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