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剑一每日邀了“紫白金青”四大长老与自己协力轮番用内功为陆子耳疗伤,又用上好金疮药涂抹他的外伤,是以恢复速度倒也不慢。
但他受林枫轩一掌极重,又受了念小雨一掌,伤上加伤,损及府脏,好在他年纪既小复原不难,又得南剑门深厚内功相助,这般养了两月有余终能下床走动。
拜师之事自是一直不能行之。
陆子耳所在银殿乃是后山静地,寻常养伤闭关之所,常人向所不至,这日他独自在外简单走动,想要舒展一下筋骨。
只觉双肺仍旧生疼,再有背上“罚恶”伤口还痛,其他倒也不碍事。是以走的稍远,不知觉间,竟然到了一片竹林。
那竹林在雁回山上蜿蜒起伏,少说也有百余顷之多。
林中气息清新,让人心情舒畅。他找了块滑石坐下,从怀中取出一块黑色铁令,正是昔日打入他背上的“赏善罚恶令”,他怔怔发神,心中不禁神伤。
暗道:“冷伯伯派人寻了这么久,还是没有爹妈消息,他们,他们真的不在人世了么?”
又想到他们曾服下三日必死丸,心中更是肯定了三分。
他素来知道母亲的本事,这三日必死丸决乃是她精心研制,算得上毕生最有代表性的研制之一,既是要三日必死,决计不可能失手。
但心头却又希望母亲能凭借一身精湛医术,旦夕之间破解了它的药效。
忽的想起母亲生前曾将一本青书《血疗》给了自己,忙取了出来,只见上边笔墨俊秀,飘逸之中带着优雅,正是母亲的字迹,心头忍不住一酸,便垂下泪来。
这一激动,竟然胸口生闷,将本就有伤的肺部挤压得更加疼痛。脸也泛起青色。
就在这时,只听得原处传来几声清冷脆声,正是呼唤自己姓名道:“陆哥哥,你在哪里?”
他心头一喜,因为这声音正是星梦瑶的。他不敢发声应答,怕扯动了肺络,只得循声回走。
片刻之后,果然见到一个白衣身影,映衬在这一片碧绿之中,星梦瑶见到陆子耳,脸上一喜,梨涡浅笑,道:“想不到你竟然跑得这么远,你的伤又好了些吧。”
说着走到他身边,伸出右手,递了一个雪梨过来,道:“雪梨润肺,你快点儿吃了吧。”
其实星梦瑶年纪比陆子耳还要长些,只是不知为何,她却叫自己陆哥哥,听得陆子耳又极是受用,是以也不曾叫她改口。
这两月以来,南剑门冷剑一手下的弟子常常来看望陆子耳,那日去过铸剑山庄的白大仁、贾大义等人也和陆子耳极是熟悉了。
星梦瑶更是得空便来看望他。这日又得空闲,便径直来寻他。
陆子耳本想到伤心往事,正自难过,见了星梦瑶,心情好了大半,接了雪梨,道:“谢谢你待我好。”
星梦瑶呵呵一笑,道:“师娘说我该对你好,因为我们定了婚约。”
陆子耳见星梦瑶虽然比自己还要年长两岁,可是却单纯得紧,道:“你知道定了婚约要怎样么?”
星梦瑶想了一想,抬头望着天际道:“恩,是要像师父师娘一样相敬如宾。”
陆子耳又道:“还有吗?”
星梦瑶想了一想,道:“好像没了。”
陆子耳哈哈一笑,道:“那有这么简单,定了婚约,就是你长大了要嫁给我,我长大了要娶了你。”
星梦瑶自吃了一个雪梨,和陆子耳并肩坐着,想也不想道:“那你娶吧,我不打紧。”
陆子耳见她对男女之事了解得比自己还少,便直接道:“你嫁给我,我就要亲你,你要给我生孩子。”
星梦瑶一怔,转头看着陆子耳道:“你要亲我,是像亲楚凌惜那样子么?”
陆子耳闻言脸色涨红,不想她竟然还记得那日药王庙中误打误亲了楚凌惜的事情,正局促间,却听到星梦瑶问道:“她的脸蛋是不是很柔软,你亲她的时候,是什么感觉啊?”
陆子耳被他这般一问,更是有些不知所措,见她一双眼睛瞪着自己,忙随口道:“是,是挺柔软。”
那知星梦瑶又道:“那有什么感觉?”
陆子耳这时脑中一片空白,正和那日不小心亲吻上楚凌惜时的感觉一模一样,便道:“那就是没有感觉的感觉。”
星梦瑶哦了一声,也不再问。
陆子耳见她转移了注意力,禁不住深吸了一口气,可是这一下却牵动了肺部,痛得他忍不住呻吟了几下。
星梦瑶见状,关切地问:“伤口又疼了么?亲人的感觉是没有感觉,那要不要我给你亲一下啊,那样你就没有疼的感觉了。”
她说话间右手白玉般的食指贴在自己嫩滑脸蛋上边。陆子耳满脸涨红,被她这么一说,心跳更是加速,胸口也更觉疼痛。
忙收摄心神,道:“我不碍事不碍事的,你吃梨子吧。”
两人静坐了片刻,陆子耳禁不住又想到父母,看星梦瑶的时候,忽然想起从不曾听说过她的父母,便问她道:“对了梦瑶,你的爹爹妈妈呢,我怎么从来也不曾听你们提起来过。”
星梦瑶小嘴一努,随即又扁了扁,道:“不知道啦,师娘说我是她从山下捡来的,那时候我在襁褓里哭啊哭的,给她发现了,就带回南剑门了。我自小跟着师娘,不知道爹爹妈妈是谁,又在哪里。”
刚一说完,忽的脸上现出喜色,看了四周一眼,凑到陆子耳耳畔低声道:“师娘比妈妈好,妈妈不要我,师娘要我,还待我最好,要让我有个娘,那就是她啦。”
陆子耳闻言也是会心一笑,他早就听说,星梦瑶在南剑门中最得剑姬夫人苏素娥的厚爱,时常连苏素娥的丈夫也嫉妒羡慕三分。
想起自己对南剑门许多事情不甚了解,便问星梦瑶道:“好梦瑶,你给我说说南剑门的事情好不好,什么都可以。”
星梦瑶在南剑门向来为人疼爱,多是别人给她将故事,今天却轮到她来给人讲故事,心头也是一喜,将一个梨心往外扔去,道:“那我给你讲讲南剑门的来历吧。”
陆子耳点头答应,静静聆听。
只听星梦瑶清了嗓子,道:“从前有个游历天下的剑客,四处游历的同时,又四处拜师学艺,到得昌陵城的时候,已然是一个身怀盖世功夫之人,他‘剑愧’的名号在江湖上也是十分响亮了。”
陆子耳听星梦瑶说得流畅清晰,心中惊奇,她怎能如此侃侃而谈,突然间少了五分稚气。
却不知这些南剑门的往事,她听了不知多少遍,幼时记性又好,这时大多都是原样复述出来而已。
“他欲再拜名师,可发现能做他师父的人已然不多,在游历到了这雁回山的时候,见这山间风光旖旎,便想多住些日子。
可这山上风景虽好,吃的东西却不多,他见一年之中,这山顶大部分时光都会有大雁飞过,他便打起了这大雁儿的主意。”
说道此处,却是兴致高涨,起身拾起一根棍子做剑,边说边舞道:“他拔剑便刺,想要刺落几只大雁来食,才发现自以为了得的剑术,却是连鸟毛也碰不到。”
说道此处,竟是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陆子耳见她又舞又笑,白影飘然,年纪虽小,却也有几分姿韵了,便拍手相合,助她兴致。
“剑愧祖师怒得不行,下了个定要刺落大雁煮来吃的决心,他原本觉得天下剑法少有出其右者,是以游山玩水之际,修炼得不紧,这一下却给大雁气着啦,每日看着大雁屁股,却吃不到,越想越气,又恢复了练习,甚至比以前还要拼命。”
陆子耳听着剑愧祖师性格执着,倒很是喜欢,忙道:“那后来呢,他怎么样了,吃到大雁了吗?”
星梦瑶见他听得起劲,更是高兴,道:“那当然吃到啦。他自创了一招‘天外来客’,在山顶静立,大雁挨着自己不远处飞过时候,就突然暴走,一剑将它砍了。”
“后来他不满足,又创了第二个新招‘一针见血’,每天不停地用新招来刺落大雁,一番自创之后,他也不记得有多少招能给他刺到一顿饱饭。”
星梦瑶说道此处,忽的微微皱眉,道:“就是可惜了那些个大雁儿。”
但旋即正色,接着道:“后来他将自己为了刺落大雁所创的这套剑法加以整理,竟然八八六十四招之多。他就给这套剑法取了个‘落雁六十四剑’的名字。”
“后来他年老的时候,忽然想到这自己一死,这剑招就要陨落了。他可不想,于是在这雁回山上收了几个砍柴的汉子为徒弟,搭了间茅屋,就称自己为‘落雁派’。”
说道此处,忍不住又是嘻嘻嘻的笑了起来,口中重复了两遍道:“落雁派,落雁派,哈哈哈。”
陆子耳不想威名远扬的南剑门竟然是一个落雁派发展来的,也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但想到落雁剑法的厉害,却又崇拜那剑愧祖师得紧。便道:“剑愧祖师好聪明,只怕没人及得上他了。”
话音刚落,却听到另外一个声音道:“那可不一定。南剑门史上最强的,可不一定必是剑愧祖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