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暮光之城在晨曦中染上一层柔和的光晕。此时,大街小巷,人声鼎沸,比肩继踵,熙熙攘攘。
登文台与登武台正在皇城正前方,两台相对,相距不远。今天是文武比试的第一天,各城来的士子武人,加上看热闹的百姓,已是人山人海。
云楉涵端坐在文台之上。自从那日暮景曦喝退魏夫人以后,她就开始专心收集大秦历年来的治国策略、天灾人祸,以及大秦的目前资料。一番筹备下来,倒也是胸有成竹了。
而暮景曦却是因那天强行出声,引起了真气反噬,到现在还是惨白着个脸,连登武台的主考也让了出来。不能主持考试,对他的威信来说,是一个很大的打击。
不过暮景曦却是当机立断的先是把武试主考钦点为逍遥王,然后以监考的身份,拉着一班子老臣,坐镇登文台。
早已贴了告示昭告天下,倒是没有人对云楉涵的突然现身有什么惊异。不过,对于大秦今年突然让一个女子做主考官,台下许多士子还是有一种胡闹的感觉。而真正的有识之士,却是料定了这个女子,肯定不简单。
云楉涵抑着心里的紧张,对着台下众人微微一笑,望向侧方士子区的众士子,道,“登文台比试,正式开始。不知道哪两位士子先来?”
文试是任意两人一组进行考试,考官出题,评分。不过,一般来说都是两个自认为能力相当的人一起上台,毕竟如果是两个悬殊太大的人,考官一比较潜意思就会让优者分更高,劣者分更低。
“暮光之城太学院卫皓轩!”卫皓轩一袭白衫,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对着周围士子拱拱手,向台上走去。
一见卫皓轩上台,众士子顿时鸦雀无声。这是当今丞相的公子,公认的太学第一人,谁和他一组,那不是自找倒霉吗?
云楉涵亦是不自觉的蹙了蹙眉头,这个卫皓轩,竟然能让那些士子没有同台的勇气,果然不凡。
士子中突然站起一个身着大红锦袍的俏丽少年,对着卫皓轩微微一笑,“瑾瑜不才,愿和卫兄同台一试。”
众士子又是一阵吸气声。能把大红色这么恶俗的颜色穿出风流不羁的韵味,除了那个以桃色名满暮光之城的陌太师嫡孙,再无他人了。不过,这陌瑾瑜怎么可能是卫皓轩的对手呢?
两人站在云楉涵面前,一个玉树临风,一个潇洒不凡。
登文台监考席上,暮景曦左旁的卫丞相摸了摸自己颔下的长须,一脸笑意。右旁的陌太师却是谦虚的对着暮景曦笑道,“看瑜儿那孩子,真是胡闹。”
暮景曦却是点头道,“我观瑾瑜倒是不错,说不定会让大家意外的。”
“少主过奖了!”
卫琦却是在心里暗笑,看吧看吧,若是连这个只知道勾搭大媳妇小姑娘的浪荡子都能胜过我的轩儿,这太阳得打西边出来。
台上楉涵面带微笑,说道,“你们的试题是——治国之道。卫皓轩以今年秦南的大旱,论治国之道。而陌瑾瑜以大秦待漠北番邦的国策,论治国之道。当然,你们可以对对方的论述,进行反驳补充或者赞同。”
秦南的治旱方略是她的构思,后来在众臣的干预下以暮景曦的名义昭告天下。而大秦对漠北番邦的治略,则是卫丞相提出来的。云楉涵这一次就是要抬高暮景曦的声望,同时打击卫氏一脉。
果然,陌瑾瑜深知她心,略一沉思,便道,“值此乱世,大秦对漠北番邦的态度,未免过于柔和。须知,治乱世,用重典。大秦以怀柔政策,通商封王,逢年过节更是大肆封赏,虽然保了一时平安,却是养虎为患。”
卫皓轩本来正在苦思冥想,打算在这治旱方案之中找个什么错处打击一下云楉涵,突然听见有人污蔑自己爹爹的治策,当场便急了,说道:
“陌兄此言差矣。大秦崛起不过数百年,正是需要休养生息之时,哪能随意大动干戈。更何况,漠北番邦对我大秦素来恭敬,纳贡亦不曾少,怎么能随意对自己的友邦出兵呢?”
这也是暮景曦和卫氏一脉最大的分歧。一个是主战,一个是主和。
云楉涵看着卫皓轩,义正言辞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一句话,莫非卫士子没有听过吗?漠北番邦的纳贡确实不曾少,而且每年还是勤勤恳恳的送来。但是,我大秦的打赏,更是贡品的几倍。若是碰上皇室大喜,甚至是十几倍。这一来一去的买卖,划算的很。若我是那番邦之人,也是心甘情愿年年进贡。”
此话噎的卫皓轩面红耳赤。士子们倒是还保持着自己的风度,听着台上的辩论。下面不明真相的群众,却是怒了。什么?这漠北番邦竟然如此狡猾,这一政策到底是哪个愚蠢的大臣定来的。那一句句议论谩骂,更是让卫皓轩觉得有些抬不起头来。
稳坐钓鱼台的暮景曦不动声色的扬起了嘴角。云楉涵,这一招出其不意的主动出击,足以乱了他的阵脚。
本来等着看好戏的卫琦却是老脸铁青,看着身旁那些老臣们戏谑的笑容,只希望儿子能够在接下来的考试中扳回一句。
卫皓轩还在为了维护自己爹爹的声誉作最后的努力,“番邦进贡少,是因为漠北之地穷苦。而我大秦赏赐多,则是因为我大秦富庶。怎么能相提并论呢?”
“哦,这么说,因为漠北番邦穷,所以,我们就要多赏赐点,让他们能够发展强大,然后来攻打我们大秦?卫士子,你难道是漠北派来的奸细吗?”云楉涵不动声色的把这件事提上了一个高度。
此言一出,不止台上的卫皓轩急了,连坐着观战的卫琦也急了。暮景曦这是从哪里弄来的一个妖孽哦,此事一了,一定要把她除去。
卫皓轩拍着胸脯保证,“我卫家自从先皇在世之时,便追随先皇。后皇上打天下时,又鞍前马后,怎么可能是奸细?!”
云楉涵也不指望一句话就能把卫氏一脉打入十八层地狱,仅仅是让暮景曦日后改变番邦政策的阻力,能够小一点。
“再说说,大秦富庶。”云楉涵把话题引开,“秦南大旱,为什么众位大臣只能上书请祭司去降雨,而不是从国库派粮派银。难道是大秦的臣子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吗?当然不是。”
云楉涵给众臣戴了一个高帽子,继续说道,“是因为国库没有银,没有粮。皇上,少主,都是极其节俭的君主皇子。自从皇城修建而成以后,再也没有多建一座高楼。为了大秦,这般省吃俭用节省下来的银子,却全部送给了番邦。”
“那番邦,除了每年送些不值钱的玩意,说两句吉祥话,他们为大秦做了什么?大秦的百姓出现了旱灾水灾,他们出了一分力一分钱吗?大秦出现了战争,他们出了一兵一卒吗?我们大秦辛辛苦苦得来的银子,凭什么要送给那群什么都不干的番邦!”
云楉涵一番浅显却又义正言辞的话语,顿时赢得了台下百姓的支持。你跟他们说什么之乎者也,他们还真听不懂。但是你用简单的话语说明了利害,他们还是能够明辨是非的。
卫皓轩明白自己已经输了一局,立即转移到自己的考题上,说道,“秦南旱灾的策略不得不说是神来之笔。但是,圣人云,明君不窃百姓之利。此方案虽然解了旱灾之急,却是窃取了百姓用生命用汗水得来的银钱。”
卫皓轩一脸悲天悯人,倒是引起了台下不少百姓和士子的赞同和好感。不论怎么说,我们也是纳税交捐了的,为了参加这比试还得交粮,这也不是咱老百姓分内之事啊,凭什么要交呢?
云楉涵明白这才是他今天的杀招,倒也是不反驳,直接站在台前,面向所有百姓和士子说道,“此策略乃涵儿夫君大秦少主所提议,对所有参加考试的士子造成的损失,涵儿在此代夫君向天下士子道歉。但是,我相信士子和百姓们能够理解朝廷理解少主的苦心。现在,在距离我们千里之外的秦南,正在遭遇旱灾。那是我们大秦的子民,是我们的兄弟姐妹,他们的农田颗粒无收,没有粮食吃饭,只能坐着等死。”
“朝廷免了他们今年的赋税,但是也挽救不了他们的生命。我知道,平白无故让你们交了粮食,你们心里肯定是不乐意的。但是,朝廷收缴的粮食,已经开始送往秦南,就是为了能够给秦南的百姓们一份生的希望。你们交的那一石粮,就救了一条生命。你们交的那五石粮,就救了一个家庭。是的,你们为秦南旱灾出了大力,朝廷却没有什么能赏给你们。但是,秦南的百姓会记得你们,天下的百姓都会记得你们。”
“一方有难,八方支援。秦南的百姓,在全国百姓的帮助下,渡过了旱灾。我想问一问你们,你们还怕自己的家乡遭遇天灾人祸而没有人帮助吗?你们还觉得这粮食交的不值,交的亏吗?你们觉得我们自己的兄弟姐妹,是该救还不不该救?”
一番慷慨激昂的话说完,士子中仅有的一两个秦南地区的士子,终于忍不住在众人面前掉下了眼泪。
台下的百姓更是很多人红了眼眶。一声声略带嘶哑却坚定的“该救!”“我要捐粮!”响彻了整个暮光之城。
看着群情激动的百姓,即使云楉涵不是大秦人,却也是深深为之感动。或者,自己也算是大秦人。出嫁从夫,自己确实是牢牢和大秦绑在了一起。
回头望去,暮景曦正看着她,冰块脸上那恍若春风的笑容,让云楉涵不禁有些恍惚。
关于为什么云楉涵这样毫无保留的帮助暮景曦,要说明一下。云楉涵是正宗的古代女子,出嫁从夫是那个时代的法则。所以,尽管云楉涵还是一心要报仇,但是也不会做出危害大秦的事情。这也是暮景曦非要娶她的目的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