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康三十三年,唐建宗李阀驾崩。太子李义登基为唐义宗。改国号贞义,始为贞义元年。唐义宗奉先帝遗旨,为天策上将吴凯平反,追吴凯谥号为平乱王,尸骨送入将坟供以香火供奉。
长安城内,人马稀落,唐义宗登基,便下旨因唐建宗驾崩,全国缟素三日,以哀悼唐建宗。是以长安城内话者过耳,不吵不嚷,喜不闹,怒不叫。大声喧哗者,是对唐建宗大不敬之罪,是以斩首示众。所以长安城内格外冷清,就如同将军府长年已久的沉寂。
一户院落,门匾上挂上了将军府的牌子,干净无比,但色漆金粉都有些斑驳暗淡,看得出来,已经有些年月。唐义宗的平反,让这牌子终于有了重见天日之日。昔日辉煌,终不用蒙尘无光。
“少爷,皇上派的使者已经来了,抱着老爷的骨灰走吧。”将军府祠堂内,一耳鬓衰败,身子佝偻,面容沧桑的老者对着跪在灵牌前一动不动的少年说道,“老爷终于平冤昭雪,尸骨终于能埋入将坟。真是老天开眼,老天开眼啊!”
老者说着,有些热烈盈眶,用袖口擦拭着眼睛。
少年磕了三个头之后,直立起身子,抱着供台上的骨灰盒,目光坚定的说道:“吴伯,这是父亲本来的归宿。这不是老天开眼,也不是皇恩浩荡,这是父亲的夙愿,不是如此,我是不会把父亲的骨灰送入那将坟之中。”
说完,少年转身,抱着骨灰盒健步离开,吴伯在原地暗暗叹气,自言自语到:“整整十年了。唉。”说了,也随少年离开祠堂。
少年自然是吴凯之子,姓吴名华。而将坟,是一块墓地,一块所有生者都向往的墓地。能葬入将坟者,只能是大唐的中流砥柱,也只能是救大唐与水火之中之人。而至今能埋葬在将坟中只有两人。
其一,便是大唐的开国大将军代建,是为战神,有蛟龙之神力,以一敌百精英不在话下,他所率领的部队无坚不摧,无所不破。正是他与唐太宗打下大唐江山,唐太宗在他死后,便设立了将坟。以祭奠他。
其二,便是太师毛谋之,是为谋神,算无疑漏,智谋无双。如果将军代建是打下大唐的基础,那么毛谋之便是大唐走向鼎盛,百姓安居乐业,军队征战四方,灭蛮夷,破匈奴的国之立柱。
而如今,将坟终于有了第三位功臣,便是吴华之父——吴凯。
国,盛极必衰,有兴盛就必有衰败。在毛谋之去世后了几十年,大唐一步步衰败,蛮荒突进,周围其他国家也是虎视眈眈。
唐建宗在位时,大唐已经是吹弹可破。宋、明两国已经大军进发。可能差一时,唐建宗变成了亡国之君。然而正是吴凯,救大唐与危机边缘,宋国出兵,已攻至益州,再往前进,便是长安。
当时吴凯粮少兵弱,却是用兵如神,益州一役,凭借十万军队杀退宋国四十万大军。然后,乘胜追击,连胜数十场,把宋国军队打出唐朝边境。之后,吴凯率兵迎战明军,再次痛击明国大军,吴凯用兵堪如神助。宋、明两国节节败退。最终保住了大唐。
吴凯在世之时,宋、明两国军队将领无一敢率兵攻打唐国,可惜吴凯最终下场却颇为凄惨。
宋建宗也可谓是一代明君,重用吴凯,吴凯率领部队连连告捷,用兵如神,被称作军神。
可惜好景不长,就在大唐逐渐崛起,宋建宗却听信谗言,认为吴凯有叛变之心,便邀吴凯一聚,然后赏赐一杯毒酒,吴凯以不伤害与自己的亲人与部下为条件,毅然喝下毒酒。至此,吴凯含冤死去,吴凯其妻,听此消息,气急攻心,便一命呜呼。将军府从而没落,偌大的府邸,只剩下吴凯之子吴华,以及管家吴伯。
时至今日,离吴凯逝去已有十年,从吴凯逝去之时,宋、明两国便有蠢蠢欲动的迹象。在这十年中,唐朝在慢慢的衰亡。
如今,吴凯的尸骨埋入将坟。是为军神。与战神代建,谋神毛谋之并列。
将坟名声在外,可谓唐国百姓心中的支柱。可将坟修建的却不雄伟亦不奢华。只是在长安北城修建了一算宽敞的四合宅院。
院中有两座白石雕像,像前有香鼎,高香云绕,并且有供果满盘。这两座雕像,其一马踏祥云,而马上便是一人手持方天画戟预作冲锋。这,自然是战神代建之像。
而另外一座,羽扇纶巾,颇有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之势。这便是谋神毛谋之之像。这两座雕像,是所有唐朝人心中的神人。而如今,除了战神和谋神,也将会有军神之像。
以往的将坟时常都有百信祭拜,不仅仅是唐国百姓,甚至宋、明两国也有慕名者前来拜祭。
唐国之人不拜佛不信道,但无一不对将坟怀揣一份敬畏之心。唐国之人,不跪天不跪地,唯独对父母以及将坟中两座普普通通的雕像毫无怨言的下跪。这是唐人心中的那一份骄傲。
然而今天,却没有百姓到这里来拜祭。因为今天是军神吴凯转葬的日子。从将军府到将坟的道路,道路两旁已经站满了普通百姓,神态庄严,每人手中都有三支长香。每支香都缭绕出淡淡的烟雾,腾空。然后与其他香的烟雾交缠在一起,形成一片香云。
而吴华,此时身披缟素,头戴白巾,手捧骨灰盒,面无表情。吴华身后,是队伍壮大的送葬队。
左右皆有旗者,各举一白色大旗,威风凛动。左为“大将军”,右为“平闯王”。送葬队伍慢腾腾的走着,但吴华所过之处,两旁的百姓都自主的下跪,然后拿香三拜,然后把香出入路边石板的缝隙中,然后磕下三个响头。直至吴华走过很远,才站起身子,凝视庞大的送葬队伍。久久不愿离去。
信仰是一件很奇妙的东西。唐人的信仰不是虚无缥缈的满天神佛,也不是九天之外的元始天尊。而唐人信仰的,是真真切切存在过,对唐国以至唐人神一样的人。是唐朝的守护神,国神。这些人,才是唐人心中的信仰。
走完这段路程,便已是晌午,太阳已经冉冉升起,朝日当空。而眼下,皇上使臣,拿出圣旨,开始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大将军吴凯冤死乃国之痛,今,特下圣旨,为大将军平冤昭雪。追大将军吴凯谥号为平闯王,封为军神。与战神代建谋神毛谋之一起并列将坟,为唐国三神!钦此!”
吴华接过圣旨,沉声道:“谢主隆恩!”之后,便亲眼看着吴凯之尸骨再一次入土为安。然后立碑上香。
“皇上驾到。”忽然,从将坟外传来一声尖细却嘹亮的叫喊,吴华一愣,随即便同众人一起迎接圣驾。
李义身穿黄色五爪龙袍,面如冠玉,却有一对剑眉冷眼。李义缓步走来,身旁自然是旌旗招展的仪仗队伍。李义走出仪仗队伍,从一旁的侍从取过三支香,走到吴凯墓碑前,神色恭敬了上了一炷香。然后走到吴华面前,打量着吴华,有些感慨的说道:“我们十年没见了吧。”
吴华点点头道:“对,有十年了。”
李义有些叹息道:“你我变化真大。”
吴华笑了笑,看着李义的双眼,毫不避讳道:“你从太子成为皇上,而我从将军之子变为谋反者之子。一步天,一步地。你已上天成龙,而我入地成虫。你说变化如何?”
李义脸色微变,但还是说道:“朕已遵从先皇旨意,为你父亲平反,你还想如何?”
吴华摇了摇头道:“这是先父功绩,既然先父已经入土为安,葬入将坟之中,我亦无其他心事。”
李义看着吴华,然后凝视着吴华道:“当初先皇与家父重振唐国之威名,而如今,宋、明两国蠢蠢欲动。如今,还请你与我一起保卫唐国。”
吴华不屑的笑了笑:“家父已经蒙冤十年,你还想我蒙冤十年,甚至百年?”
李义走到三座墓碑前,立指而誓道:“朕李义,在战神代建、谋神毛谋之以及军神吴凯面前起誓,朕愿以天策上将之位以待吴华,绝不对吴华心存顾虑。如有违背,必遭天谴。”以三神起誓,这在唐人看来,无疑是最重的誓言。就算言而无信之人,以战神、谋神之名起誓,也必将完成。因为这是所有唐人心中不可玷污的。而如今李义以三神之名义起誓,对吴华来说,是毫无可担心的。而且天策将军,乃吴华之父在时的职位。而且天策将军可谓是唐朝权利最大的将军。
吴华笑了笑,转身离去,挥挥手道:“把这位置留给其他人吧!我没兴趣。”说完这句话,吴华已经消失在李义的视野之内。
大臣们面面相觑,天策将军之位不要就算了,还敢如此拒绝皇上的请求,皇上的请求,天下又有几人得之?更何况,还是一未行加冠之礼,年纪十七、八岁的少年。
而唐义宗李义,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挥手叹息道:“回宫!”仪仗队伍慢慢离去,将坟也渐渐安静下来,等待着唐人的供奉。
吴华在长安城转悠了一圈,回到将军府,这时候吴伯迎了上来,问道:“少爷,听说你拒绝了皇上的旨意?”
吴华毫不在意的点点头,吴伯有些不解的问道:“少爷,你和皇上当年可是发小,如今你不顾及发小之情如此拒绝他,就不念当初你们儿时的感情吗?”
吴华自嘲的笑了笑道:“吴伯,这些事你还是不要问了。时光不会倒流,当初我父亲与他父亲也情同手足,可最后落的什么下场,吴伯你是知道的。”
吴伯有些犯难,道:“那少爷平生所学,不为唐国,那还有什么用?其他人不知道少爷的能耐,但我老吴是知道的!少爷你想一辈子碌碌无为吗?”
吴华转过身,走出门外,挥挥手道:“碌碌无为也好,总比勾心斗角引的猜疑好。活着,总是比死好的!吴伯,我出去一会儿,晚上我想吃韭菜饺子。记得多放馅料啊!”吴华说完,便又走了出去,留下吴伯一人在原地吁叹,最后还是转过身,进了将军府。
长安城南十里处,有一北斗河。宽约十几米,深约三米,面上水如碧玉,而水下却是暗潮汹涌。其形状如天上北斗七星因此而得名。而此时吴华就在此处,躺在河边青草地上,嘴里喊着一根狗尾巴草,翘着腿,享受着阳光在脸上的温暖。
“你为什么不答应我?”随着马蹄声的停止,传来一声询问。
吴华看着眼前的翩翩公子。拍拍屁股上的泥土,站立起来,吐出嘴里的狗尾巴草,玩味的说道:“你是真没脑子还是没长脑子?”
翩翩公子怒目而视,道:“朕当然有脑子!朕知道你的能力,你我情同手足,虽然父皇对你的父亲做出那样的事,但是朕还是希望你放下恩怨,助我保住大唐!所以朕才以天策上将之位待你!莫非你还对朕有仇怨?”翩翩公子当然是当今圣上——李义。
吴华笑了笑:“我对你当然没仇怨,你的父亲已经逝世,对他的仇怨自然也消失。而我父亲也葬入将坟。这是最好的结果,只是迟了十年而已。”
“既然这样,那你为何不愿助朕?”李义不解的看着吴华,就像当年一脸不解吴华为什么会很多自己不会的事情的时候的样子,“朕现在又来找你,你甘愿自己的才华被埋没吗?”
吴华看着眼前的北斗河,抓起地上的石子,往河面扔去,石子上下起伏在河面荡起三片浪花,最后沉入北斗河中,这时吴华才喃喃道:“你还记得当年小时候我们在这,你掉入河里的情景么?”
李义走到河边,看着河水若有所思道:“当然记得,当初朕不小心掉入河中。是你救的我。”
吴华看着李义的背影,忽然道:“现在还想我救你么?”
李义转过身道:“当然。”
李义说完,忽然看见吴华朝自己冲了过来,然后一个凌空飞踢,把李义踢入水里。李义扑通一声落入北斗河,然后又是扑通一声,吴华跳入河中,朝着李义的位置游去,几番挣扎,终于把李义拖上了岸。
“你疯了是不是!”李义躺在草地上踹着粗气,看着自己的华衫已经浸透,对着吴华开始骂起来,“你要知道我是当今皇上!如果我死了,你可是大罪难逃!”
吴华毫不在意道:“对,你是皇上。你是皇上又如何?在我眼里,你始终就是那笨头笨脑的李义。你奈我何?”
李义有些暴怒,跳起来,再也不看吴华,走到马边,骑上马,然后说了一句:“原本我以为凭借我们的感情,你会与我共同守卫大唐。没想到,我错了,你根本不在意。”
吴华笑了笑回了一句:“原本我以为凭借我们的感情,你不会用皇上的身份来压我。没想到,我错了,你根本不在意。”
李义愤懑道:“朕那里用身份压你了!”
吴华看着李义,幽幽道:“朕,朕,朕。你想想你对我说了多少朕了?”
李义一愣,忽然想到了什么,下马到吴华面前,很郑重的道:“我错了。我本以为你做了皇上,你便是我的左右臂膀,不对,应该是你强于我,我需要你的帮助才能保护大唐。可是我却忘记了,你从来不在意地位。我再次请求你帮助我,不是用皇上的身份,而是用兄弟的身份!”
李义说完,看着吴华。吴华笑着道:“你如今是皇上了,你偷溜出宫来不怕宫里大乱,早些回去吧。”
李义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选择上马回皇宫。马慢慢的加速,越跑越快。李义在马上,忽然听到后面吴华的叫喊声传来:“我处理完些事,我会来找你的。”李义听完这话,终于是一笑。马鞭挥舞的更加有力,坐下的马跑得越来越快,好像要融入到风力,乘风飞行。
待李义走后,吴华慢悠悠的走向长安城,嘴里嘟囔着:“外有强敌,内有奸臣。除外必先攘内。那么,第一个该安静下来的该是哪个家族呢?”
黑夜笼罩了长安城,长安城内酒楼青楼灯火通明,其余民居只有三三两两的烛火依偎。将军府的书房内,还有间屋子的灯火熊熊燃烧。
“吴伯,现在长安城有哪些大家伙不安分?”吴华站在书桌前,凝视着桌上的一些纸张。时不时用手拿起一份阅读着。
此时的吴伯脸上完全没有了白天那份和蔼,取而代之的是一张精明老练的脸,吴伯沉思道:“根据‘隐’的情报,在唐建宗龙体抱恙时,心怀不轨的家族有数个,并且以血书联盟。这其中较为有地位的三人有正二品尚书令邱宇、从二品大都督杨柳以及.......”不知怎么的,吴伯忽然听了下来,有些难以启齿。
吴华发现吴伯的异状,问道:“见你这样,恐怕这最后一个人来头不小吧。”
吴伯点点头,才说道:“还有太师毛道之。”
吴华听后,停下手中的动作,然后才缓缓道:“谋神后人,如今却要做有害大唐之事。不知毛谋之在九泉之下会怎么想。不过要稳固大唐,这几个人决不能留下。吴伯,这些消息目前有多少人知道?”
吴伯回答道:“他们此时做的极为隐蔽,不过因为‘隐’的存在还是被发现了。不过如今知道的只有报告此事的‘隐’以及少爷你和我。”
吴华点点头,然后拿出笔墨纸砚,开始奋笔疾书。一刻钟后,吴华把信纸装进信封,然后交给吴伯道:“这件事保密吧,明日你去把这封信交给他吧。相信他知道该怎么做。”
吴伯接过信,然后问道:“如今就要让他浮出水面吗?”
吴华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道:“如今我们无权无势,除了父亲留下的残缺不堪的‘隐’。我们要对抗太师毛道之、尚书令邱宇以及大都督杨柳,完全是以卵击石。所以只能从内部瓦解。”
吴伯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然后问道:“那少爷明日要做些什么?”
吴华忽然一阵坏笑道:“既然尚书令以及大都督心怀不轨,我自然是要去玩玩。好了,吴伯,早些休息吧。”
吴伯点点头,然后两人收拾好桌上的纸张,一起退出了书房。
长安夜空,一片乌云袭来,遮蔽了月亮,长安城便笼络在一片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