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2日一早,四个人背着各自的装备出发了。所谓的装备,都是他们自己采购的,首先是保暖的衣物,每个人都准备了两双鞋,一双穿在脚上,一双留在背包中。马千与赵白熊都是东北人,他们非常清楚鞋对一个在大雪中生存的人的重要性。赵白熊还买了十斤“烧刀子”,这种像火一样的烈酒对保暖有重要作用。还有就是二十斤牛肉干,和每人一个大号的保暖水壶。大家的背包没有满,其它的食品、药品、登山装备、武器等物资需要与画雄等人汇合后再进行分配。
几个人在长春租了一辆丰田霸道,准备自驾车到晖春。对路况相对熟悉的赵白熊与马千轮流开车,论驾驶技术,四人中捞牛的技术是最好的,他达到了赛车手的级别,由于他对冰雪路面的不熟悉,所以他没有参与驾驶汽车。
车上四人,每人的脖子上都挂着一个金眼黑蛇的黑蛇徽章,这是当年日本黑蛇部队的队标,马千在缅甸回来后身上有了六枚黑蛇徽章。一枚是母亲留给他的,另五枚全部来自缅甸蛇谷与亚莱的野人山。虽然蛇谷与野人山的经历一直让马千心有余悸,这黑蛇徽章可是实打实的跟黑蛇部队有关系的信物。当时画雄曾说过这黑蛇徽章是打开黑蛇岛金库的钥匙,不知道是真是假。如果长白山之行顺利的话,马千打算再弄几枚徽章,到时在画雄的面前就更有话语权了。他把三个徽章发给了兄弟们,这样四个人就都有了护身符,期望这当年的黑蛇徽章能给大家带来好运,能够顺利的找到黄金,大家都不要受伤,最好能找到黑蛇岛金库的一些信息。
从长春出发,高速到了吉林市就没有了,大家只能在国道与省道上来回变换,路面上都是被压得很硬的雪,不仅滑而且有很多的冰坎,容易让车失去方向,驾驶起来需要特别的专注,行走在高山峡谷之中非常的危险。
汽车行驶的不快,虽然是全时四驱,依然要万分小心。在路上,马千断断续续的向大家讲述了三个月前他到母亲当年生活的村子里了解的一些情况。
三道河子座落在中、俄、朝三国交界处,位于三国界河图们江沿岸。这是一个平静的山村。汉族、朝鲜族、满族等民族的人都共同生活在这个村子中,村子三面环山,可种的土地很有限。这里自古就以打猎与打渔为生,近年来,国家不允许打猎了,百姓们就以外出打工和搞林下种植或到山上采集药材为生,倒也生活得很安逸。
马千秋天来到的三道河子,他对这个妈妈出生的村子非常的陌生,这是他第一次来。村子不小,是沿着一条河修建的,村民们的房子均建在河的两岸,这条河叫作嘎河,是图们江的一条支流。
马千来到村子,一路打听,当他来到他姥爷家的房子前,已经人去房空,只剩下三间即将散架的土房还斜立在一个小山坡的下方。他从来没有见过面的姥爷与姥姥已在二十年前先后离开了人世。算算时间,也是马千的母亲离开人世的那几年。马千不知道自己的母亲为什么从来不回来看一下自己的父母,即然来了,他一定要弄个水落石出。
马千的姥爷温老枪当年是三道河子著名的老猎人,他与老伴只有一个孩子,就是马千的母亲温虎女,现在两个老人都不在了,在村子里就没有了马千的直系亲属。
在别人的介绍下,马千找到了他的一个堂姨,这个叫温荣的女人,是温虎女的一个堂妹,她曾经是村子里与温虎女关系最好的,当年就是她与温老枪送温虎女离开的村子。
温荣是一个四十多岁,性格直爽的农村大婶。她的两个孩子都在外地上学,老公在城里打工。独自一个人生活的温荣见到马千后非常的吃惊,她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堂姐的孩子竟然能找到她,而这个孩子就是当年那个闹得全村都鸡犬不宁的孩子。温荣热情的接待了马千,让马千在自己家里住了下来,并通过不停的回忆向马千讲述了当年温虎女的点点滴滴……
温虎女是温老枪的独生女,她比温荣大五六岁,温虎女十几岁就是一个很出色的猎人,十八九岁以后,村里很多小伙子就登门向温家求亲,当时温虎女可是村里出了名的美人。不知为什么温虎女对这些男人都不感冒,只对打猎情有独钟。
1971年冬天,温虎女独自上山打错,在离村子近30公里山里,发现了一只巨大的野猪,结果她一枪打中野猪后,野猪没有死而是向她猛冲过来。天上下着大雪,地很滑,温虎女根本没有地方躲,眼见野猪就要撞上她里,一声清脆的枪声响起,十几米外的一个男人开枪射中了野猪,结果这只野猪掉转了方向,朝那人冲去,一下冲倒了那人,同时猪也因身中两枪流血过多倒在了地上。
温虎女跑过去,救她的人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个子高高的,脸白白的,五官非常精致。这人身着军装,温虎女不认识这是什么军装,只见那男人的腰部被野猪的獠牙戳开了一条长长的口子,鲜血已经流了一地。温虎女问那个人疼不疼,结果男人没有反应,原来那人刚才因为头撞在了树上,晕了。管不了那么多了,在野地里会被冻死的,温虎女就把那个男人背到了附近的一个山洞。
山洞的空间不大,虎女与男人挤在有限的空间内,男人的伤口处的皮已经被虎女简单缝合了,男人三十多岁,或者更大,由于他保持着军人的生活习惯,再加上非常注意卫生,干干净净,五官十分的精致。温虎女看着躺在地下的这个救命恩人,越看越喜欢。
在山中长大常年与大山为伴的温虎女只见过村里的老老少少,而且村里的男人都以打猎为生,常年都是破衣婆娑的在林子里爬来滚去,都是那种脸色黝黑,胡子邋遢的形象,哪有如此精致干净的啊。而且面前的这个男人感觉很遥远,肯定不是本地人,等他醒了一定好好问问他是从哪来的。而且一定要带到村里,让他与家里人认识,如果能留下就好了,说不定……,想着想着,虎女的脸不由得红了。
外面的雪还在下着,眼前这个人还处于昏迷状态,这里离村子少说也有30公里,回是回不去了,今天只能在这里过夜了。还好有这里大野猪,可以烤了吃。
肉烤好了,温虎女自己先拿了一块自己吃起来,这时她听见有人哼了一声,她马上高兴起来,看来他要醒了。虎女忙走到那人身边,用手整理了一下盖在男人身上的大衣,看到这人的眼皮慢慢的动了几下,然后睁开了。睁开眼后他警觉的四下看了看,然后大感一声“你是谁”,猛的坐了起来。虎女吓了一跳,她听不懂他说的话,看来他真的不是本地人。男人坐起来看,拉动了伤口,一瞬间的剧痛让他无法动弹,豆大的汗珠在他苍白的脸下流了下来。
虎女一看,急忙跑过来用双手摁住了他的伤口,并大喊着:“不要动、不要动,你还要不要命了,看看,血都流出来了,赶紧躺下!”。男人虽然警觉,眼睛充满敌意,但剧烈的疼痛让他根本无法行动,当他看这个女人并没有恶意,才稍稍的放松了警惕,慢慢的躺了下来。温虎女赶紧跑过来给男人的伤口撒了些止血的山药粉,这些药粉是猎人进山必备的药品。并用随身的绷带给他做了包扎。男人安静下来,他发现这个女人并没有恶意,从面部表情及动作的轻柔度上来看,她还对自己十分的友好。
温虎女不停的问着他话,他也听不懂,他凭着直觉有时点头,有时摇头。有时他也会说两句话,温虎女也听不明白,他也只能用手来慢慢的比划,根据说话的发音,温虎女判断这应该是一个日本人。
不过还好,两人毕竟都慢慢建立起了信任,没有敌意了。温虎女给他喝了热水,并给他拿了烤好的野猪肉来吃。虎女坐在身边,她不停的用手抚摸男人的伤口,并不停的说:“多亏你救了我,不然受重伤的就是我了,一旦受了伤,我是无法回家的,我一定会死在林子里,我阿爸与阿妈再也见不到我了。我一定要好好感谢你,照顾你快点好起来“。男人好像听懂了一般,不停的点头,这让虎女很受用,火光照着她光滑的脸庞,还算精致的五官在光线的迷离中火光中很美丽。
温虎女与那个男人在山洞中一起呆了一天一夜,两人产生了感情,还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事情。温虎女非常喜欢这个男人,她觉得这个人跟村里的男人都不一样。结果第二天下午,男人发烧了,温虎女就潜回村子给男人拿药,等她再次来到山洞时,男人不见了,她只在洞中发现了一个金色的牌子,不知是男人丢的还是留要她的。
这些都是当年温虎女偷偷讲给堂妹温荣的,这些细节只有温荣一个人知道。
后来温虎女又多次到山上去寻找,再也没有发现男人的踪迹。
到了第二年春天,温虎女的肚子慢慢大起来,明眼人一看就可以看出,这姑娘怀孕了。这就像一颗炸弹在这个小山村轰然炸开,那些当年向温家求婚被拒的家庭都幸灾乐祸的传播着这种丑事。在那个文化大革命如火如荼的年代,公社的工作组很快就进村了,他们首先绑了温家父女,认为他们丢了社会义的脸,每日都是暴打,逼迫温虎女交待与她“通奸”的“野男人”。在被打无数次后,温虎女只说出了那个男人是一个日本人,当工作组要她领着去抓那个人后,温虎女把大家带到了一个山洞,而那个山洞早已是一个空洞。工作组的领导恼羞成怒,当即决定夜里对温老枪与温虎女使用重刑。
当时温荣的爸爸纠结了几个兄弟,连夜里偷放了温家父女。当夜温老枪就带着温虎女走了,送他们离开村子的就是温荣,温虎女是温荣最好的姐姐,她有点舍不得姐姐离开。温虎女被折磨得有点神智不清,她当时坚决不离开,她单纯的觉得自己应该是属于好个日本人的,她就是死也要在村子里等着日本人来接她。
没有办法,温荣和温老枪把温虎女绑了起来,温老枪背着温虎女走了,送出村子后温荣一个人到了家。
村子里的不知道温虎女去了哪里,温老枪十天后才回到村子,回来后他说女儿跳了图门江,他沿江追了十来天,也没有找到尸体。工作组没有办法就把温老枪抓到了公社,关了差不多半年才放了回来。
几年后温荣才知道,当年温老枪把温虎女背到了一百多里外的桦树湾子,那里有一个温老枪的死党,那个老人绰号“吊山僵”,是桦树湾子村的老枪把式。当年他曾与温老枪一起打过土匪,走投无路的温老枪只能偷偷找到了老伙计。“吊山僵”当即在桦树湾子给温虎女找了一个人家,据说是一个年岁有点大的老实人,姓马,结婚时温老枪也在,温虎女是被绑着去的,直到温老枪回来时,温虎女还被绑着。
温老枪很可怜,为了女儿他付出很多,但女儿从此恨上了他,再也没有回到村子,老两口在孤独中熬了十来年后双双离开了人世。
至此马千算是了解了母亲的过去,但那个父亲依然是一个迷。他在三道河子呆了一个多月,他多次到姥爷与姥姥的坟上烧纸,并磕头代妈妈向二老道歉。
马千走遍了三道河子周边的山与谷,也找到了母亲和父亲偶遇的山洞,什么也没有找到。一个月后,他离开了村子,给堂姨温荣留下2万元钱,以感谢堂姨的接待。
听完了马千的讲述后,三个人都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