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纪弘就这样静默了多久,但他身边却没有人敢开口打断他,就连雨蓓也不例外,只是呆呆的仰头,看着近在身边的高大身影发愣。
一直到结束思索抬起头,缓缓迈开步伐离去,纪弘都没再搭理身边众人。
眼见纪弘的身影越来越小,直至再也看不清,一旁好事的群众这才一哄而散。有的为没看到好戏懊悔,心思深沉的则是牢记今天事件中,一些细微的小线索。
即使几个反应较慢的人,到现在还搞不懂事情的转变怎么会变得如此之快,快到让人措手不及。
原本一个欺压弱小的场面,就这样如未成形的台风般瞬间散去。
而雨蓓,就身处在始终搞不清楚状况的人群之一。
她很难想像,先是她莫名其妙惹上兰家大小姐,接着是素不相识的纪弘出面救援,然后她莫名其妙的被宣示为他人财产……
虽然纪弘没有这么说,但在其他人以及自己耳中,纪弘这一行为和将她视为财产也没什么不同了,既然这样,那她之后到底该……
没有给雨蓓太多思考的时间,因为她接下来的日子,已经是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了。
不说一些原本惯性欺负她的人,现在总想着多帮她做一点事,就连那些在家里颇有势力的人,也总会以家中长者为名,给父母亲一些好处,让他们对女儿身边的转变是一头雾水,却又欣喜异常。
毕竟能当少爷,谁会想去当奴才呢?
只有雨蓓一个人,闷闷的沉浸在怪异的情绪中。
因为自那日一别后,纪弘,竟没再出现在她的生命中。
直到这次姆特星系来到地球挑选实验体时,意外选中大杀纪家,正准备开始亡命生涯的纪弘,以及碰巧在返家归途的雨蓓。
两人之间,这才重新打开一扇门。
雨蓓不知道,在太空舱里经历的那段时日带给她多大的改变,但她却清楚的明白,当她再次看见纪弘的那一刻,他就是她的所有了。
那个不知不觉,已然悄悄在她心底生根的,全世界。
“呼……”听到这里,殷雪虽然不是不能明白,雨蓓之所以如此重视纪弘的理由,心中却重新涌上新的疑问。
那她呢?她的那个人会是谁?他们会在什么时候相遇?她又能不能够像雨蓓这样,全心全意只为那人而活?
她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毕竟她还是现在的她,既无法预知未来,也无法改变事实。
唯一能肯定的是,殷雪相信,当她真的遇到这么一个人时,只有奋不顾身,是她会和雨蓓做的一样选择。
“当他再次在山洞里救了我之后,我就打定主意,就算他嫌弃我讨厌我都无所谓……从那一刻起,我只为他而活……”想起在太空舱中的那段时日,雨蓓的眼神不自觉黯淡了下来。
其实她也想过,万一纪弘真的嫌弃她,那该怎么办?
但这疑问不过持续了一瞬间,便烟消云散了。
为了纪弘她可以连命都不要,还有什么是她不能做的?即使真的不能陪在纪弘身边,雨蓓也会贯彻她的信念。
自他们再次相遇后,她的这一辈子,只为纪弘而活……
虽然这时的雨蓓语气平静淡漠的说着,但殷雪知道,没有人会无聊到为了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做到这种程度。
因此在沉默了一会儿后,她也只能淡淡道:“你放心吧!吉人自有天相,他……会没事的。”
没想到她这短短的一番话,却像个开关似的,打开了雨蓓内心脆弱的角落。
“……”愣愣的盯着殷雪,雨蓓积压多日的不安像是找到宣泄的出口般。
从缓慢到瞬间爆发,不过短短一刻钟时间。
抱着殷雪,雨蓓声嘶力竭的哭了起来,彷佛想藉此一口气说完那些她还没说的话。
不知所措的看着怀中的人哭成个水人,殷雪怎么也想不到,这时的她对雨蓓来说,就像是大海中的浮木般,看似可有可无,却是无比重要的存在。
甚至,能救人。
轻轻的拍了拍雨蓓的背,感受着她那些隐藏在哭声后的真挚,殷雪没有再多说些安慰的话,只是直接以行动证明了她的意思。
她会一直都在。
这一刻,两人之间没有了隔阂,没有了敌视,只有相识多年似的信赖。
或许是多年来积压的心事终于能够坦然说出了,雨蓓的脸上在退去沮丧后,第一次露出自纪弘昏迷后,真正发自内心的愉悦笑容。
像是感应到身旁两人愉快的心情般,始终昏迷不醒的纪弘,竟也在这时开口呢喃了起来。
“雨蓓?”嘶哑着嗓音,纪弘望向身旁模糊的人影,不甚确定的喊道。
他这一声叫唤,瞬间打断了两女的思绪。
不约而同的转过身,当她们看清纪弘正挣扎着爬起身的动作时,脸上惊讶的表情比起望见小蓝魄时,只有过之而无不及……
“纪弘!”惊喜的喊着,雨蓓丢下手边的东西,在众人都还来不及反应的情况下,一阵风般扑进纪弘怀中。
硬生生将刚勉强撑起半身的他,再次撞回临时病床上。
“唔。”忍不住吃痛的闷哼声,被雨蓓压在身下的纪弘,正想向她表达心中的无奈,却在感受到怀中人,那因为处于过度欣喜中隐隐颤抖的身子后,只能摇头露出苦笑。
“你可终于醒了。”虽然不似雨蓓那般激动,但殷雪在发现纪弘清醒后,脸上也不由自主的露出笑容,如释重负道。
“嗯。”默默的感受来自雨蓓和殷雪的担忧和关心,纪弘感动的点点头。
这一刻,他彷佛回到先前的太空舱中,还记得那时的他,也是第一次像这样,感觉到来自旁人的关怀。
不同的是,现在的他是在殷雪和雨蓓身上,看到相同的场景。
以往在地球上,纪弘身边总是充斥着形形色色的人们,有聪明伶俐的、狡猾虚伪的,也有心思深沉的……但就是没有一个真正关心他的人。
虽然他知道,当时绝大多数人都是迫于隐藏在他身后,纪家的家族势力,不得已才和他称兄道弟。
但这时的他却还是忍不住想耻笑那些人的行为……
“你们都错了!都搞错了!不管是我还是纪磊,对纪煌来说都不是什么珍贵的继承人,只不过是他妄想之路上的一块踏脚石罢了,一块微不足道的踏脚石……所以即使你们再怎么努力,一切还是白费心机。”
每每当纪弘回想起那些人虚假的嘴脸时,他总有想这么嘶喊道的冲动。
“但是现在……”回神望向身旁的两女,纪弘看着依旧卷缩在自身怀中的雨蓓,以及在他清醒后,彻底放松下来的殷雪,想起太空舱中的谢歆和海灵,纪弘在心中默问道:“是不是都不同了?”
现在的他,既没有让人觊觎的势力,也没有足够的实力,但她们对待他却没有丝毫差别,就连关怀都是这般真挚。
那么是不是代表,他终于能够脱下面具,真正毫无负担的和她们自在谈心了?
其实在纪弘心中,要是没有和纪磊的那段童年记忆,地球上的生活根本不值得他留恋,他甚至还会希望自己能更早被带离,那颗让人喘不过气来的星球……
但正因为他对纪磊的承诺,因此他明白就算拼了命,他也必须回到地球,完成他对纪磊那未完的责任……
“抱歉,醒来晚了,还让你们担心。”搔搔头,纪弘将思绪抽离过去,用清醒至今,仍略带嘶哑的嗓音道谢着。
虽说这四天中他一直处于昏迷状态,但这并不代表,他对身边发生的一切就全无所知。
自然清楚身旁的殷雪和雨蓓为他承受多少压力,因此纪弘这时的话中,除开感谢外,还带着一些歉意。
“算了,你醒的时机还真刚好,赶上晚餐呢!”不是不明白纪弘想表达的意思,所以殷雪只是在若有所思的望向他怀中的雨蓓后,挥手说道。
勉强打起精神,殷雪转身拿起一块肉,便准备递向纪弘。
但就在纪弘伸出手准备接过时,她这才发现了纪弘的不同:“纪弘,你的手……”
顺着殷雪疑惑的视线,纪弘低头望着自己,意外发现他的身体上,竟然出现红和蓝这两种颜色,各自占据左右两边的奇异景象。
愣愣的盯着自身,直到这时,纪弘才真正开始思考起在昏迷中,混沌和他所说的话──
身处在一片虚无的黑暗中,当纪弘发现自己再次感受到,那种对身旁一切都无能为力的悬浮感时,不禁怀疑的喊道:“混沌?”
“是的。”只见在纪弘的话音落下后,仅仅只是静默了一会儿,混沌便接着答道。
和纪弘那彷佛在空屋里回荡许久后的怪异嗓音不同,混沌传来的回答既清晰又简短,简直就像是直接在纪弘耳边响起似的。
“果然……”虽然毫不意外混沌从自身意识深处传来的回应,但纪弘仍是有些难以接受的皱起眉。
原先的他,始终认为混沌的出现,是因为他在太空舱里太过压抑下的错觉,却没想到,他的体内竟是真的出现一个意料之外的住客了。
“既然你在,那就代表我现在又掉进意识里了?”历经多次相同的经历后,纪弘竟觉得他已经开始慢慢习惯,这种偶尔会掉进自身意识中的事实了。
不免替自己的适应力感到有点悲哀……
“是的。”不是没有感受到纪弘心中那一闪而过的莫名情绪,但混沌仍是尽责的答道。
“唉──”没有原因的,纪弘轻轻叹了口气。
“您为什么叹气?”
“没什么,只是觉得很无奈罢了。”发现在意识中,就连如此轻微的反应都逃不过混沌的观察,纪弘不禁又有想叹气的冲动了。
“您不用感到无奈,这次的您会掉进意识里,并不是因为受到重创,而是因为您不久前吞下的极地冰蟾内丹。”不能理解纪弘心中不断转换的情绪,混沌选择从他墬入意识中的原因开始说起。
顿了顿,混沌继续说道:“不巧,它正好和您体内的火系元素互相排斥,所以这才会造成您身体的不适,让您的意识再次沉睡。”
“极地冰蟾?那是什么?”听着混沌口中的陌生名词,纪弘干脆随地盘坐起来,倚着头兴致高昂的问道。
即使他根本不知道上下左右,哪一边才是他该坐的地……但眼看一时半刻间,他是离不开意识了,不如趁着这少有的机会,多从混沌那里问出一些关于姆特星系的知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