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薛戮,原来你也只是虚张声势而已。”独孤雨不屑地甩了甩头,道。
薛戮并未出声,只是一双眼睛死死盯着独孤雨,那眼神,跟看一个死人没什么区别。
有些受不了薛戮到了这个时候都还要死要面子的举动,独孤雨继而道:“我原来以为你是什么多么了不得的人物,看来阴阳双瞳也不过如此,今天本小姐……呃。”
话音未落,独孤雨却突然闷哼一声,随即用手捂着胸口,脸上呈现出一片痛苦的表情,眉头紧皱,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好不容易才堪堪稳住身形。
一息之后,独孤雨身上的黄色光环开始慢慢变淡,那是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并伴随着剧烈的摇晃。虽然独孤雨已经很努力地在控制了,但是也仅仅是能够减缓其变慢的速度而已。
两息之后,那黄色光环的周围开始出现点点黑芒,黑芒不断扩散,最终像是蚁穴溃堤一般不断蚕食着整个光环,那渗人的模样让人看了心寒。
三息之后,黄色光环已经完全变成了黑色,黑色的光环又逐渐幻化成一只巨大的鬼脸,可怖的鬼脸之上,满含着莫名的情绪,只是浓烈的凶厉气息,让独孤雨左右不安。
“你在浪费我的时间!”薛戮笔直地站在那里,冷漠的眸子里不带一丝感情,似乎一瞬间就变成了一个冷血的杀手一般,看着眼前一直在挣扎的独孤雨,没有半点怜香惜玉的意思。
此时的独孤雨已经发现了情况不对,但想要挽救已经太晚。随着黑色的不断浓郁,独孤雨的痛苦也在不断加大,可她不愿意发出痛苦的叫声,她强忍着,不想让薛戮看笑话,但是额头上越来越多的汗水就已经说明了她现在的状况。
独孤雨很痛苦,她在忍受,她在强撑。
薛戮完好无损,一脸的云淡风轻。
此战,此景,独孤雨必死无疑。
“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交出赵铁胆,否则,别怪我手下不留情!”薛戮一步一步走近独孤雨,缓慢的语速给痛苦的独孤雨无尽的压迫。
“手下不留情?薛戮,你要真觉得你能杀我的话,那就来啊!”独孤雨好像完全不怕眼前的情况,明明声音已经痛苦到颤抖,脸上却还要作出一副大笑的表情,只是这笑看起来那么不自然。
“你真不怕死?”薛戮好奇道,换位思考,如果是自己遇到了这种情况,那么自己一定不会去激怒敌人,而是想办法周旋,寻找脱身机会。
可独孤雨的表现太反常了,反常到薛戮有些踌躇。
事出反常必有妖,独孤雨莫非还有什么依仗不成?
依仗!薛戮抓住这个词汇,脑海中快速运转,灵魂之力再一次铺洒开来,四处探视。
可将这整个庙宇探完,薛戮也没有发现任何异常,这个寺庙里,应该就独孤雨一个人。
薛戮甚至还感觉到,赵铁胆应该就在寺庙里面,只是昏迷了过去,并无大碍。
“小疯子!”薛戮不再犹豫,猛冲上前,就要解决掉独孤雨。
眼前的威胁解决掉之后,再寻找赵铁胆吧,般若寺就那么大,大不了把这破寺掀了。
薛戮右手成爪,飞快地扑向独孤雨,此时的独孤雨被聚灵压制住了灵魂,全无反抗之力。
秋风萧瑟,在这不起眼的破庙里面,一阵阴风吹进大门。
“得饶人处且饶人!”就在薛戮要动手的时候,突然,一声空灵的声响传来。
薛戮第一次听见这声音的时候就皱起了眉头。
这声音好似有一股极强的穿透力一般,能够刺破人的耳膜直到心脏。
薛戮心中升起怪异的感觉,这种感觉,有一点惧怕,有一点战栗,但更多的,是一种同根生的舒服的融合感。
来人肯定也是一名缚魂者,否则自己的感觉绝对不会那么强烈,这种强烈的感觉,自己至今为止只在师傅身上感觉到过,那是一种浓郁到化不开的阴森气息。
薛戮全神戒备,暗叹道:“果然还是有人在附近阿。”
虚空之中,逐渐凝成一道凶厉的鬼影,鬼影呈赤红之色,不断闪动,阵阵血雾上下翻飞,看不清本来的面貌。
可一股薛戮从来也没有出现过的危机感,却在此刻猛然提醒着薛戮。
这一次,恐怕是碰到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了阿。
而在这道鬼影出现之时,薛戮放在独孤雨身上的聚灵之力却莫名其妙地消失了,就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般。
就这么,消失了。
薛戮试着去感受这股力量到底去了何方,可是却一无所获。
破庙,墙角,缓缓走出一名老妇。
老妇年约七旬,骨瘦如柴,披头散发,赤着的双脚布满泥尘。破烂的穿着之下,掩盖不住那张丑陋的脸庞,皱纹斑驳,嘴角裂开,牙齿残缺不全,鼻梁塌陷,眼睛处是两个黑洞,跟独孤雨那个布娃娃及其相似,干枯的手掌只剩皮包骨头,看得人心底发寒,那手上,提着一个葫芦罐子。
葫芦罐子。
……
葫芦罐子!!!
猛地,薛戮好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吃惊地睁大了眼睛,然而瞳孔却极剧缩小,这一诡异的情景使薛戮的双色瞳孔看起来格外醒目。
月牙儿虽然还附在薛戮身后,可薛戮感觉到,月牙儿在颤抖,那是一种因为恐惧而生出的颤抖。
那种颤抖,跟第一次见风舞的时候一模一样。
脑海中,渐渐浮现出师傅的话:“婆罗潺潺存婆娑,婆娑怏怏渡魂歌,魂歌凄凄唱断佛,断佛依依归婆娑。”
泰国,大降头师,婆罗天藏!
而刚才出现的那道凶戾的鬼影,定是婆罗天藏的专属灵魂体。
赤魂,血影!
……
一处神秘的雪域之上,常年不断的寒风依旧肆虐,浓郁的苍松林早就被皑皑白雪覆盖,苍松不再挺拔,似乎也受不了常年积雪的压迫,逐渐弯下了它那一直挺拔的腰肢。
一位麻衣老者站在一处小茅屋前,遥望着远处的天际,表情复杂,神色莫名。
在他的身旁,若隐若现地漂浮着一道穿着轻纱身影,那身影与老者的动作并无二致。
“风舞,她毕竟还是来了阿。”麻衣老者缓缓叹口气,开口道。眼中饱含的沧桑仿佛照应着他苍老的脸庞,显现出岁月的无情。
“杀了便是。”风舞的双眼空洞无神,空灵的嗓音在这寒冷的雪域中不带一丝感情,与这天地的雪景相辅相承。
麻衣老者微微一怔,随即笑着摇了摇头道:“我是不能再对她出手了,否则当年的约定就算是我违约了。这次是那臭小子的一次大劫,挺过去了,必定会有所收获,挺不过去的话,待他命丧黄泉之后,我再出手不迟。”
麻衣老者并没有回头,只是遥望着天际,悠悠的说出这番话。
风舞收回目光,凝望着麻衣老者的背影,叹道:“寒牧,四十年了,你的脾气还是这样。”
“我相信我的眼光。”寒牧微微一笑,眼中射出无限的坚定。
“……”风舞沉默半晌,继而道:“那个月牙儿,还有很多潜力不曾开发。”
寒牧此时才转身回头凝视着风舞,那眼神中竟有一丝莫名的意味:“是阿,和当初的你不是蛮像的么?”
“你真的舍得吗?”风舞那虚幻的身影有些不规则的闪动,显示出其心中的波澜起伏。
“舍得?什么是舍得?无所谓舍得与不舍得,你放下了,便舍得了,你放不下,便不舍得。”寒牧那混浊的双眼凝视着虚幻的风舞,他抓起一把积雪,轻轻捏成一个雪球,五指张开,那雪球便在寒牧的手中漂浮起来,不断旋转,带出阵阵雪渣。
风舞看着那团雪球——这是寒牧这几十年在山上唯一的取乐方式,雪山上是孤独的,风舞是灵魂体,她能够忍受这种孤独,但寒牧呢?他几十年下来,是怎么忍受的?
“薛戮不是她的对手,若你真的要让他自己处理这件事,那是九死一生的局。”风舞悠悠地说道,随机摇摇头,再道:“不,是十死无生。”
寒牧凝望着远方的天空,那里是燕京的方向:“我答应过薛始年,保薛戮一生平安,那晚,若是他不跟我走,他这一生定能衣食无忧,可惜,路是他自己选的,回不了头。”
风舞怔了怔:“可他是你的徒弟。”
寒牧重重的叹息一声,继而似乎想到了些什么开心的事情,竟然露出一丝微笑道:“我知道,可就是因为他是我徒弟,我才相信他能挺过这一关。”
“你有几成把握?”
寒牧收起手心的那股力量,那些雪渣便全部散开,落到地上。
寒牧脸上的笑比哭还难看。
“一成。”
风舞的身影渐渐虚幻,最后消失不见,他了解寒牧,他何尝不知道寒牧心中有多心疼这个宝贝徒弟?
可他说的没错,路是薛戮自己选的,那么,一路上的荆棘,还需要薛戮自己来铲除。
谁也不知道,在这神秘的雪域之上,一人一魂仿佛站在世界的顶端,俯视着这世间的芸芸众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