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人脸皮子也不怎么薄,既然来都来了,车子我也不蹭了,就蹭他家一个客房好了。而且,我还真有一肚子的怨怼想要发泄一下。
不过,我也不好那么直接,劈头就过去抱怨一通,这男人的心思没几个人能摸得透,想一出是一出的,我必须得保持一颗相当清晰的头脑,才能跟上他那跳跃的思维。
我深吸了一口气,脱了鞋子,一脚踏上了米黄色的毛毯。梁景的脸色遽然一绷,看了看我的脚,又看了看我的脸,当我再走第二步的时候,他迅速地抬手,做了个停止的手势,挑着眉,眉眼间布着一层凉意,“要说什么,就站那儿说,我听得见。”
深呼吸,两秒之后,我又退回了原来的位置,他坐着惬意吃蛋糕,我忍着疼,站着看他吃蛋糕。
“梁先生,听我爸说,他一早就提醒过你,今天会开股东会吧?”
“哦,好像是的。”他点点头,拿起了脚边的遥控器,开了电视,顿时安静的空间里,便多了一个女主播的声音。
再吸一口气,“您这次回来,也一定是为了这股东会吧?”
“那倒不是。”他勾了一下唇,放下了手里已经被他吃掉一半的慕斯蛋糕,舔了舔唇,将目光落在我的身上,打量了好一会之后,才幽幽地问:“股东会上的事,高媛已经跟我说了,尾骨骨裂是怎么回事?”
我没想到他会提到这个,我们隔着一段距离,但中间没有半点遮挡的地方,他就那么直勾勾的瞧着我。可这骨裂的原由我可说不出口,总不能说,我光着身子在卫生间勾引于嘉禾,被他嫌弃一推,摔了个狗吃屎,然后导致骨裂?
不行不行,太丢脸了,让梁景知道了,能笑话我大半个月。
“洗澡的时候忘了穿拖鞋,不小心摔的。”
他挑挑眉,上下看了我几眼,口气里带着一丝疑问:“骨裂是真的?”
废话!
我在心里翻了个大白眼,我包里还有医院的证明呢!
谁知道这变态慢悠悠的起来,摸着下巴走过来,上上下下看了我许久,忽然伸手重重的拍了一下我的屁股,顿时我便整个人都不好了,就差没当场流眼泪。
瞪大了眼睛跟他对视了半天,他却轻描淡写的给我来了一句,“为了正源,你还蛮拼的,自残这种事情都做的出来。”
“我”
他没听我多说,转身又走回了沙发前,提了一下宽松的裤子坐了下来,侧着头,看着窗外,手指轻抚嘴唇,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看着他那张淡薄的脸,到了嘴边那几句反驳的话,全数吞了回去。想想还是离他远点好了,也不是盏省油的灯,挺了挺背脊,稍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仪表,道:“关于正源的事情,我明天再找你谈,不打扰你休息,我先走了。”
转身,刚想伸手摁电梯键,身后的梁景却又说话了,十足的命令口吻,“过来。”
我没动,就当没听见,伸手摁下了电梯键,微微仰头,看着上方的数字一个个往上跳。
“小丫头不听话,可是没什么好处。”好大一股威胁的味道。
最后,我还是老老实实的踩上了他干净的毛毯,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半点不理会他眼中挣扎莫名的神色。他看着我的脚皱了皱眉头,我刻意动了动脚趾,在柔软的毛毯上蹭了蹭。
他凌冽的目光猛地射了过来,静静的盯了我半天,勾了一下唇,松开了眉心,笑道:“生气了?”
“怎么敢,给谁生气,也不敢给您生气啊。您要是一个不高兴,跟我爸串通一气了,我岂不是被你们捏扁捏圆了!”我勾唇,冲着他呵呵了两声。
他看了我半响,又露出了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双手抱胸,目光落在了别处,眉心略微蹙了一下,面上露出了一丝不解,指腹摸了摸唇畔,道:“有件事,我一直没看懂,想着你能给我解解惑。”
他这么说,我的心不由的咯噔了一下,晃了晃神,咽了口口水,笑道:“这世上竟然还有您看不懂的事,您要是看不懂,那我就更看不明白了,在您眼里,我不就是颗鹌鹑蛋吗。”
“哦,有这样的觉悟也不错,但这件事跟你有关系,想必在这世界上,也就只有你能给我解惑了。”他说着忽然起身,走到电视机前蹲了下来,拉开了电视机下面的抽屉,从里面取出了一瓶红酒,转着瓶子看了一会,又跑去厨房拿了两只杯子过来。
好呐,这人是想借酒套话。
正好,我可以选择借酒消愁,醉了发个疯,弄死他更好。
他一面倒酒,一边用一种极为清淡的口吻,慢条斯理的将一个烫手的问题抛过来,“两年前,你用你手里百分之十的股份作为酬资,让我帮你抢正源董事长的位置,并且想办法将你父亲踢出正源,把他手里所有的产业抢过来,让他一无所有,对吧?”
深红色的液体在杯中翻滚了一圈,便慢慢的趋于平静,沉静在被子里,没有一丝纹路。
其实可以再具体点,应该是两年零六个月前,母亲安葬后两天。
记得那天是下雨了,我找了大半个S市,才在一间西餐厅里找到他。由着大雨的洗礼,我整个人颇为狼狈,站在那间档次颇高的餐厅里显得格格不入,在场有好些人,都频频侧目看过来。
梁景那嫌弃的一瞥,到了今天我都还记得。
他向服务生要了一杯温水,我便大咧咧的在他对面坐了下来,等灌下那一杯温水,润了润发涩的喉咙,才开口,话我老早就想好了,在心里反反复复说过无数遍,可一出口,却全部变味了,“梁梁先生,我我想你帮帮我,看看,看在我妈的份上,求你帮帮我,好不好?”
“帮你什么?”
“帮我对付顾晖!我要让他一无所有!让他跟他的情妇去死!”我是恨极了顾晖的,一度有一段时间,我甚至不想叫他一声爸爸。
梁景笑了,笑声尤为刺耳,像是听了什么笑话。他本就生的白净,唇红齿白,一双勾人魂魄的桃花眼,笑成了一轮新月,身子斜斜的倚在沙发上,真是灿烂的仿佛是一颗发着光的太阳。想靠近,又觉得很讨厌。
“我为什么要帮你?我既不是超人,也不是救世主,哪有那么多的好心帮你。我碰到过很多像你这个遭遇的女孩子,如果每个都要我帮,我不要累死了?”
“我不会让你白白帮忙的!”我急着表明态度,既然会过来找他,我肯定已经想好了所有筹码。
他眉梢一挑,终于将目光落在我的身上,附身过来,打量了我几眼,哼笑了一声,道:“以身相许?”
这四个字让我张了嘴,却一点声音也没发出来,当时心里挺挣扎的,因为我这身已经打算好了用来破坏顾唯一跟于嘉禾了。
在我犹豫挣扎的时候,梁景又笑了,这回笑的很大声,并充满了戏谑,他摇了摇头,又倒回了沙发上,道:“小女孩言情小说看多了,脑残才会要女人的身体作为报酬,世上又不止你一个女人,钱和性之间,我倒是更喜欢钱。”
“我妈给我留了百分之二十的股份,我爸手里有百分之五是属于他们夫妻共同拥有,我也有继承权,如果你帮我,我可以给你百分之十的股份,这样你就是正源最大股东。正源给谁都行,就是不能给顾晖!”
我说的斩钉截铁,梁景深深凝视我片刻,才收起笑容,手指轻抚嘴唇,道:“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现在律师手里有两份遗嘱,你说的是最新的,但很遗憾,你妈还没签字。旧的遗嘱,你手里只有百分之十的股份,加上市区内一套房子,X县一块地皮,其他零碎不计。”
这件事到现在为止除了我妈的私人律师,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他梁景只是个外人,怎么会知道!
我瞪着眼睛看他,想从中看出点什么,可他脸上没有半点表情的变化,在我心里堪称秘密的事情,竟然被他这么风轻云淡的说出来,像是在讨论今天天气不错一样!这让我有些震惊,我一直想等他给我个解释,可他却只是微微的笑着,什么也不讲,似乎是在等着我开口向他解释。
对视良久,最后还是我败下阵来,吸了口气,低声说:“我会签我妈的名字,一模一样,律师是我远房表姐。这点,顾晖并不知道。”
他沉默着盯了我很久,:“看在你妈以前对我还不错的份上,我帮你。”
这两年里发生的事情,在我脑子里的印象都很深刻。
我拿起酒杯,猛的灌了一口,点了点头,说:“是的。”
“要让你爸一无所有,其实很简单,一点也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可这两年里,每一次我要出手,你总用各种各样的方式有意无意的阻着,而每次你爸一出手,你就一脸惊慌的问我怎么办。我说顾清城,你这故意装鹌鹑蛋,假装无知愚蠢,究竟是要做什么?你千方百计让我也进来掺合一脚,究竟安得什么心?”
我笑笑,一杯又一杯的喝着难喝的红酒。
我酒量很烂的,最喝不得红酒,慢慢喝还行,猛灌就容易醉。倒下的时候,只听到梁景啧啧有声的说:“真是浪费。”
最后,我也没能回答他的疑问,因为他还没问出什么来,我就把自己喝迷糊了。
昏昏沉沉的时候,我还做了个挺特奇怪的梦,梦到梁景竟然抱着我放在了他的大床上,他不是嫌弃我脏的吗?
他的脸靠的特别近,近到我都能看到他脸上的毛孔,我看了他好一会,直到眼睛发酸,屁股隐隐有些痛感,才下意识的侧过了身子,耳边有于嘉禾那没有情感机械的嘱咐声,脑子乱哄哄的,找了个舒服的点,想要再次转头去看看梁景的时候,却是没什么力气了,再后来眼睛一黑,就什么感觉也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