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下人的日子都是那么的单调，日复一日，似乎在重演昨天的一切。

只是时光不知不觉偷偷溜走，人长大了成熟了，一天天老去罢了。

水生没有想过以后的日子是怎么样的，他只是知道，将来娶媳妇儿，生娃。然后跟爹娘一样把娃拉扯大，给娃娶媳妇。

按说这年头十八岁的孩子，早就应该娶媳妇儿了，甚至村里的小伙伴小鼻涕女儿都有两岁大了。

每每看着小鼻涕抱着女儿那副温馨的模样，水生都感觉心里似乎少了什么，空落落的。

进城回来，水生没有多说一句话。冥冥中，他知道那段情愫已经割断了，不会存在了。

未来的日子，水生没想什么，只是晚上吃饭的时候，跟娘提了一句话，该找个媳妇儿了。

“这孩子是怎么了，以前他婶子给他介绍，他推说不要，现在想媳妇儿了。”

知子莫如父，虽然厉老三看似榆木疙瘩一样，其实心里比谁都精明着。

水生娘的问话，他也不点破，心里有一丝愧疚。

如果水生不是生在这样的家庭，说不定他就可以和戏文里说得那样娶一个喜欢的女孩，然后到学堂里念书，将来考取功名有大出息。

水生也不是没有念过书，在他七岁的时候也送到城里念了三年的书，认全了不少字，只是乡下人并没有多余的钱，后来实在供不起了。

娃什么也没说辍学回了家，厉老三知道孩子什么都懂，家里穷，实在没办法。

“水生，你叔明天进山打猎，你也跟着去，打几只野兔也好，到时去城里卖了补贴家用。”

厉老三碗里的饭已经吃完了，也没有再去添，只是顺起烟袋锅子又是吧嗒吧嗒地抽着水烟。

“嗯。”

水生埋头吃着饭，碗里还躺着一开始夹的那块野猪肉，蒙头应了一声。

山里春日的夜色来得似乎格外的早些，吃饭的时候，夜晚已经瞧瞧降临了。

月亮渐渐爬上了树梢，透过参差不齐的枝桠映射一米光线下来。

水生的三叔厉立春是村里打猎队伍的队长，庄稼人体格格外的壮硕。

厉立春，一个唯一走出出云城，看过外面时间的男人，一个立春出生的壮实男子。

厉立春只比水生他爹小五岁，今年才四十出头，作为一位昔日的大唐军人，按道理来说远远没有到卸甲归田的年岁。

但谁又知道呢？

就在前年，这位白沙村所有人的骄傲，现在打猎队的队长一个人独自回到了村里。

当年他离开的时候，所有人都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他了，没想到时隔八年他又回来了，什么也没带过来，孑然一个人，但谁也没去问他。

厉立春不愧是军队回来的人，掌握着军队杀敌的武技。

平日带领着大家深入山里，在森罗山脉外围猎取野兽，空闲的那个档口便也应着老村长的要求把自己会的武技教给村子里的青壮们。

月亮照应当空，如一轮玉盘一般游荡在中天之上。

夜已经深了，山林间只有虫儿在低唱。

春日里，倦鸟早已归林，只是在梦呓的时候扑扇几下拉耸的翅膀，发出轻微不可察的响动。

水生转辗反侧着，怎么儿也睡不着，似乎想着惦记着，又好似已经忘却了，莫名地心里似乎记挂着什么，没来由的烦恼。

从记事起，水生经常会梦到自己在银河里飞，飞来飞去，伸手便可以摘下星星一颗。

似乎梦很长，梦里出现很多人，说过很多话，也做过很多事。

只是一觉醒来，全忘了，只记得自己在梦里飞翔。比鸟儿也轻快，只有戏文，神怪谈里神仙才能做到的事儿。

其实水生在内心底有一个小秘密，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他怕别人笑话他，他好想和鸟儿一般在天上飞翔，哪怕一次也行。

梦里的感觉是那么真实，无拘无束，自由自在，这天也无法束缚住他，这大地也无法羁绊他，是那么得快乐，那么得洒脱。

水生在戏文里听说过这世间有一种鸟类，叫鲲鹏。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 ”

这样的意境一直是他追求的，如果可以，我也想飞，自由自在在天空中飞翔。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干。

这世间的确有飞翔的仙人，但如何是自己这样的人物可以接触到的，更别说跟仙人学能飞的仙法了。

水生转过身子，摇了摇脑袋。

真的要在这个山村过一辈子吗？

就和阿爹一样，做一辈子的农人？

水生真的很不甘心，他上过学，也听说见识过城市的繁华。

从戏文里，先生教的，城里同窗说的，知道这个世界很大，甚至有神仙的存在。

水生决定不是一个甘心平淡的人，他甚至讨厌自己这个名字，出生的时候五行缺水，名唤水生。

水生也好，闰土也罢，这都是乡下孩子，为了好养活才取得名字。

其实在水生的记忆里，他还有一个名字，是当初央求先生给取得，也只有他自己还记得，厉元昊。

厉元昊，“志士不忘在沟壑，勇士不忘丧其元”。

元乃是首的意思；“乃命羲、和，敬顺昊天，数法日月星辰，敬授民时”，昊，昊天，乃是上古大帝的名号。

元昊，厉元昊，顾名思义，水生绝不甘心这样庸庸碌碌，平平凡凡过一辈子。

在内心告诉自己和张倩没有可能，但是这真的是水生选择的吗？

他绝不甘心就这样过下去，如果有一个机会，给他一个风云际会的机会，他一定会扶摇而上青天九万里。

“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变化龙”。

他似乎在等待，在等待一个飞步凌云八千里的机遇。

老婆孩子热坑头的日子固然美好，可小小山村少年的心又岂会愿意被这些所束缚。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不知不觉时间流逝飞快，水生迷迷糊糊心里想着这些念头，百种滋味交织在一起，很快就进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