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墨城主的寿宴还有三天,这期间夜琉冰十分无聊,便决定出城逛逛。这座城夜琉冰曾经来过,他现在还记得,当初就是在这里遇见了苏家的人。当时阿幻还被苏凉儿打伤了。
“喂!臭说书的,别再勾搭我妹妹!”忽然一根骨节鞭在夜琉冰眼前闪过,夜琉冰回头看去居然是苏凉儿。这未免也太巧了。
一个书生打扮的青衣少年撞到了自己身上,那少年眼睛上蒙着一条白布,似乎是个瞎子。夜琉冰连忙将那书生拉到自己身后。
“你是何人?竟敢坏我的事?”苏凉儿又一鞭狠狠挥来。
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苏凉儿也能这样肆意挥鞭,不怕伤及无辜,其蛮横程度可见一斑。夜琉冰正打算动手,眼前却有一人一手抓住了苏凉儿的骨节鞭。
“夜兄,好久不见。”
来人身着一身比苏凉儿更醒目的红衣,一双上挑的桃花眼似笑非笑,赫然是楚莫言。夜琉冰顿时觉得有些头疼,这家伙不会又是来找他比试的吧?
楚莫言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笑道:“夜兄放心,在下不是来找你比试的。”
苏凉儿见两人完全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的样子,怒从中来,恶狠狠道:“你是何人?居然敢截本姑娘的鞭子。”
“在下江湖无名氏也,区区姓名,不足小姐挂齿。”楚莫言笑道。
小姐?苏凉儿更是怒不可遏。“小姐”二字可用来称呼宫女,也可用来称呼妓女、姬妾。此处离都城甚远,他这么叫自己的意思不就是后两者?就算是前者那也是身份卑贱的,她堂堂苏家堡嫡生女,他怎么能这么称呼她?
“你个混账东西,还不快放手?本姑娘要好好教训教训你。”苏凉儿气道。
“在下又不是傻子,怎么能在小姐说要教训我的情况下放开鞭子?”楚莫言道,”小姐生得真好看,不知是群芳阁的还是怡红院的?在下改日定去拜访。
“你到底放不放手?”苏凉儿扯不回鞭子,气急败坏。这僵持的场景倒是让她感到很熟悉,好像曾经有过那么一个少年……
夜琉冰见这里已轮不到他出头了,便带着书生离开了。
“喂!夜兄,你怎么如此不厚道?”楚莫言郁闷地喊道。
夜琉冰摆摆手无所谓道:“以你的身手对付她足够了,这里就交给你了。”
“你……”楚莫言开始后悔刚刚出来趟这趟浑水了,他现在不松手,不知道要僵持多久。他现在松了手,苏凉儿势必与他纠缠。虽然对付苏凉儿对他来说不过是小意思,但绝对是难缠的主儿,他又不好意思对一个女人下狠手,事情被弄得好麻烦啊!
“你是……”苏凉儿注视着他那双桃花眼,几乎可以肯定他就是当年自己看上的那个少年。她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使得少年将一身清雅不染纤尘的白衣换成这身妖冶夺目的红袍,她只觉得这人现在的模样更令她心动。这种感觉到底是怎么回事?她还不明白,却已被深深吸引。除了他,再没一个男人会那么张扬地站在她面前。
“莫非姑娘见过在下?”楚莫言疑惑,他对这刁蛮的姑娘可是一点印象也没有。
“你不记得了?五年前,也是这个地方。”苏凉儿微笑道。
楚莫言神色一变,道:“在下从未到过这个地方,姑娘必是认错人了。今日多有得罪,在下先行告辞了。”
楚莫言话一说完,便施展轻功追夜琉冰去了。苏凉儿身手不错,奈何轻功不到家,虽然尽力去追了,但在楚莫言的刻意甩脱下她还是跟丢了。苏凉儿郁闷地跺了跺脚,心想为什么每次都让他见到了自己凶巴巴的样子?若他能……苏凉儿这样想着,双颊不觉间飞上两片红云。
楚莫言很快就找到了与书生在茶楼里饮茶的夜琉冰,夜琉冰笑道:“楚兄果然好本事,这么快就 把麻烦解决了。”
楚莫言斜靠在门边,勾唇笑道:“夜兄对我似乎颇有敌意啊!”
“怎会?是楚兄想多了。”
那书生忽然笑道:“两位既然都是江湖豪杰便该一笑泯恩仇才是,况且在我看来,二位也没什么深仇大恨,何必针锋相对?”
“你一个盲人,怎看得见?”楚莫言挑眉。
夜琉冰不由皱眉,楚莫言这话未免也太失礼了。那书生并不放在心上,摆手笑道:“很多事用心看就可以了,用眼睛看反而看不清楚。”
听完这话,楚莫言对他的态度好了不少,问他说:“这位兄台倒是见解独特,在下楚莫言,以后还请兄台多指教了。”
楚莫言自报姓名的意图很明显,就是希望书生也能自报姓名。
“在下任语之。”果然,这书生是个识趣的。
“任?”夜琉冰前两天刚听过这个姓,现在再听见难免会多想。
楚莫言跟他想到一块去了:“听说江湖上有个任家。”
“不过巧合而已,天下姓任的人有千千万万,难道都是玄机城的人不成?况且在下不过是个瞎眼的穷酸书生而已,怎会是任家的人。”书生笑道。
“你既是一介书生,如何知道那么多的江湖事?”楚莫言显然不全信他。
任语之笑道:“俗话说,百无一用是书生,在下向来佩服可以飞檐走壁快意恩仇的人,所以平日多打听了些,顺便还可以用来说书以讨生活。”
楚莫言见从他嘴里问不出什么,便不再问了。他在夜琉冰身边坐下,对其道:“其实任兄说的不错,我觉得我与夜兄是可以做朋友的,不知夜兄怎么想?”
朋友?夜琉冰不太猜得透楚莫言的心思,一时间有些犹豫。虽然有三个师妹成天在耳边叽叽喳喳的,并不寂寞。只是他觉得自己确实是缺个朋友,墨砚青虽然已与他结交,但他二人所在之地相隔甚远,且墨砚青又行动不便,以后只怕是不常见。
任语之道:“楚兄的提议很好,夜兄为何不同意?”
夜琉冰忽然问道:“不知楚兄今年多大了?”
楚莫言不解其意,老实答道:“上个月刚过完十八岁的生辰。”
夜琉冰笑道:“琉冰今年才十七,还望楚兄以后不要称呼我为夜兄了,唤我名字即可。”
楚莫言见他答应了,笑着叫店小二将最后的酒都搬上来。夜琉冰想,这应该是他第一次看见楚莫言露出真心实意的笑。
楚莫言的酒量实在惊人,夜琉冰和任语之三杯下肚,他已将一坛酒豪饮而尽。酒兴正浓,楚莫言不由开起了任语之的玩笑:“今日苏大姑娘当街找你麻烦,似乎是因为她妹妹。难道语之与苏二姑娘……”
“贤弟莫开玩笑,我是个说书的,苏二姑娘是个爱听书的,所以常来我这被苏大姑娘误会了而已。”
“贤弟?”楚莫言挑眉,从未听过有人这样称呼他。
“我虚长你一岁,总不能称呼你仁兄吧!”
这种小事只有夜琉冰会在意吧!楚莫言想了想,又说任语之年纪不小了,该娶亲了,他可以帮忙介绍一个。任语之摆手说不用,没有姑娘会看上他这样穷酸的瞎子的。说着说着,任语之竟然醉倒在桌上。楚莫言摇了他几下见他不醒,又去打趣夜琉冰。说自己也有两个如花似玉的师妹想要介绍给夜琉冰,夜琉冰直截了当地拒绝了。
楚莫言道:“我明白了,琉冰是看上自家师妹了,是哪个?上次在山崖上见到的那个吗?”
“别瞎说!”夜琉冰对月舞樱确实没有任何想法,毕竟那丫头长得太小了。
“那就是冰家那个!”楚莫言斩钉截铁地说,“据说冰释是个美男子,而他夫人又是当年的武林四大美女之一,她定然也生得很美吧!”
“再美也不过是个小孩子,要我如何喜欢?我再喜欢也只是把她当妹妹喜欢而已。”夜琉冰反驳道。
“这很难说,你们既是青梅竹马,又曾同甘共苦相依为命,这是很容易产生感情的。我当初对我的小师妹就……”楚莫言说到这里,默默低头饮酒,不再说了。
他不说了,夜琉冰却有兴趣了,问他:“你那小师妹当时多大?”
“八岁。”
“……”夜琉冰无言了好一阵子,才吐出两个字,“禽兽。”
“情之一字向来无理可依,无章法可循,你这禽兽二字是否用重了?”楚莫言道,“我当初也是把她当妹妹的,后来不知怎么的,看见她和我师弟一起玩我就不开心。那时还小,我任性得想要她一辈子都只陪我玩,便拿着定情信物跑去她家提亲了。”
夜琉冰一口酒差点喷出来,擦了擦嘴角问道:“你当时多大?”
“十三。”
“你熟得真早。”夜琉冰想到自己十三岁的时候似乎是在拼命学习武艺吧!那时候他每天想的都是要让自己变强可以保护惑儿,从未想过感情方面的事。而那时的楚莫言倒真是让人出乎意料,不过这也确实像他的作风。
夜琉冰又问:“那后来……”
“她死了,我亲手埋的。”
夜琉冰一惊:“怎么会?”
“罢了,往事莫言,就让它过去吧!”楚莫言脸上没了笑意,“倒是琉冰,有些事你该想想了。你师妹不可能一辈子当你的师妹,她总是要嫁人的。你们两家是世交,你又是她依靠多年的师兄,到时候是要由你亲手把她交给别人的。然后你还有祝福她以及那个你还不知道是谁的男人。”
夜琉冰听到这里,心竟然有些慌乱,他从未想过要和惑儿分开。要一辈子在一起,只能,只能……
“只能你就是那个男人。”楚莫言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琉冰,你完了。”
完了吗?其实还好,和楚莫言比起来自己真的还好,起码惑儿还活着,只要活着就有无限的可能。
回去的时候夜琉冰正好听见三个小丫头正在讨论彼此喜欢什么样的男人。雪清幻摇头道:“我不能喜欢上任何人的,我们伊人谷的弟子是不能嫁人的。”
“那小舞喜欢什么样的?”冰蓝惑问。
月舞樱说:“我也不知道,大概是仪表堂堂武功高强的吧!”
“你就知道问我们,还没说你自己呢!”雪清幻笑道。
“我觉得要像师兄那样英俊的,武功要想师兄那样好的,然后还要像师兄那样对我好的。”冰蓝惑答道。
雪清幻撇嘴:“那你直接嫁给师兄就好啦!”
“可是我一直都把师兄当哥哥的。”
果然不错,夜琉冰叹了口气,走过去问:“你们三个在说什么呢?”
“师兄!”三人齐刷刷的回头叫道,冰蓝惑和月舞樱则红透了脸。
雪清幻笑道:“刚刚我们遇见墨夫人了,她让我们一人抽了一支花签,我们正在讨论那些花签是什么意思呢!”
雪清幻转得快,夜琉冰也不点破。
“对!对!对!我也不明白,正想问师兄呢!”冰蓝惑连忙道,月舞樱也附和着点头。
“都是什么签?”夜琉冰问道。
冰蓝惑道:“我抽到的是裂瓣朱槿,背面写的是花开多张扬,一心两处裂。小舞抽到的是钟花樱桃,背面写的是寒春绯樱开,风过四零落。至于阿幻嘛……”
“是玉雨梨花,粉淡香清绝,奈何染血落。”雪清幻道,“总觉得没一句好的,墨夫人的签应是不准的吧!”
“嗯,只是抽着玩的,你们别往心里去。”夜琉冰不禁有些担心,任珺儿的话他真是一句也不敢信的。
这三个丫头都伶俐漂亮,却抽不到一支好签,难道真是红颜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