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三叔叹道:“是呀,胳膊扭不过大腿。我少年时就在姜家做长工,他的为人,我自然是一清二楚了。那年牛二愣子领着人来抄家,我说:牛二愣子,你父母死了没钱安葬,还是姜大善人出钱帮你安葬的,你的心给狗吃了?不懂得报恩,还领着人来抄家?那牛二愣子一脚把我踢翻在地,指着我大骂道:郭三子,我要不是看你是贫农出身,就凭你刚才说的话,我就可以把你当地主土豪走狗抓起来。”
“他们气势汹汹,把姜大善人全家都吊在正厅里,打了一天。姜大善人的父母年事已高,那受得了这样毒打,不到晚上,双双惨死。他们也不埋,直接拖出来喂了野狗,说是自绝于人民,这样的人,天地都不会收他们。”
“我当时也被吓着了,躲在屋里不敢再出来。到了晚上,宅子里一片寂静,只有正厅里传出姜大善人的一声声的惨叫。我关上门,用被子捂得严严实实,但声音实在太惨太尖,就像是在对着我的耳朵喊一般。我浑身起鸡皮疙瘩,那里还睡的着?”
“到了半夜里,听到再没有动静,我鼓起勇气溜到正厅窗户边,透过窗缝一瞧,看见姜大善人全身血淋淋的,已经被打得不成人型。再看吊在他身边的夫人,只见满头长发倒覆前面,绺绺黑发间,露出血污,不想可知,定然满脸都是血迹。一双眼睛睁得如铜铃一般。我一看到那双充满愤怒、怨恨的眼睛,先吓了一跳,再一细看,不禁毛骨悚然!那双大眼睛一眨不眨,就那么直直睁着,分明人早已经死了,她这是死不瞑目呀!”
“夫人对我们这些佣人历来很好,谁有什么不方便的,对她说一声,她没有不帮忙的。大伙私下里都说她是菩萨转世。看到她也无辜惨死,我心里正在哀伤。忽然听到厅里惊叫一声,姜家的小姐-----姜大善人的唯一女儿衣冠不整的从角落里奔了出来。后面跟着一个尖嘴猴腮的三十多岁的男人,边追边提裤子,正是那牛二愣子。我还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见姜家小姐直奔到窗子边,嘭的撞在墙上。咕咕的鲜血从她头上涌出,转眼便布满惨白的脸。她的半边脸在窗子这一侧。我看着这半边脸缓缓落下,睁开的那只眼睛在我眼睛前划过时,还眨动了一下。”
郭三叔叙述这段时,语声平缓,似乎是在竭力在掩饰他当时的恐惧惊惶。但满屋里鸦雀无声,显然是被他所描述的情景所摄。柳青云看了房九玲一眼。房九玲勉强一笑,但在柳青云看来,这笑容实在是苦到极点,似乎只要轻轻一碰,便要转为嚎啕大哭。
郭三叔接着道:“这姜小姐是我看着她长大的,最是善良单纯,在我们这些佣人面前从来不端半点架子。我见她惨死在我的面前,心里真跟刀割一般,本想冲进去和那牛二愣子拼了,可我的两腿却动不了半寸。嘿,不满各位乡亲,我当时是吓坏了。死人我是见过,但活生生的人这样惨的死在我面前,还是第一次。”
“就在我吓得动弹不了时,那牛二愣子走了过来,拖起姜家小姐的身体往里走,嘴里恶狠狠道:想死?我告诉你,就是死了,我也不会放过你!我看见姜家小姐身体过处,地板上便留下一道浓浓的血迹。走过姜大善人身边时,我看见姜大善人的身体挣了一下,随即全身松弛下来,我知道他也完了。”
“那牛二愣子将姜家小姐拖到角落里一扔,厅里灯光照射不到,只看见她的头露在外面。不一会她的头轻轻摇晃,接着响起牛二愣子的喘息声,我当即明白,这个王八羔子是在奸尸!正当我热血上涌时,这个王八羔子已经完事。他站起来,拍拍垮在腰间的枪道:“臭婆娘,还来和我充好汉!你硬硬得过我手里的枪吗?像你们这样的地主家的臭女人,死了也是白死!老子明天贴个告示,就说你们都是畏罪自杀,看谁敢给你们说半句话!”我一听了他的话,心马上冷下来,心想:他有枪,我这时候冲进去,也是白送死。于是趁着他不注意,我又偷偷的溜回到屋里,暗想:总有一天,你这丧尽天良的坏蛋是会得到报应的。”
说到这里时,刚才说话的那个老头突然插嘴道:“牛二愣子后来在姜家大院里七窍流血而死,难道是三哥你做的?”
郭三叔摇头道:“我是想杀他,但他自己也知道坏事做得太多,怕有人暗算他,从来都是枪不离手的,我瘦瘦弱弱,别说他有枪,就是没有枪也是打他不过,更别说整得他七巧流血了。”
柳青云见他虽用厚衣包裹了身体,但依然显得身形单薄,料得他所说不虚,点头问道:“后来呢?姜家正厅是不是就开始闹鬼了?”
郭三叔道:“后来呀......”一言未了,忽听得屋外风声大作,撞击门窗,咣当有声,屋内有人尖声惊叫道:“哎呀不好!鬼找到这里来了!”
喧闹声中,众人只感到眼睛一花,一人已经奔到中间,正是柳青云。
柳青云手凝结印,口念真经,忽然“敕”的一声,眼嘴同启,须眉俱张。霎时间,房屋四角,金符齐现,宝光流动,那怪风劲势大减,越来越弱,终于声息全无。
柳青云朗声道:“大家不要惊慌!这光天化日之下,鬼魂再恶也是无法现身的。那阵怪风就是血咒的探路先锋,现在已经被我挡回去了。血咒找不到人,也就伤害不了人了。”
室内顿时掌声如雷。先是一、两人站起鼓掌,接着如牵线搭桥一般,满屋村民全部站起。直拍得手肿脸红,涕泗横流。众村民经受死亡恐惧的折磨已久,眼见突然绝处逢生,有了一线生机,不免心情澎湃如海。刀慧心和房九玲被众人情绪所感染,合着一起鼓掌,唯有贾智杰是在应景,他心中暗道:“有些什么?值得这样?前几日贾家祠堂里的那个真人不比他强?真是少见多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