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我们回来了。”羲儿上前推开庭院的木门,转身接过祈君手里的衣盆,撑开衣服搭在木架上。
羲儿和祈君都忙活着晾衣服,虎子也帮起忙来。
堂屋的木门“咯吱”一声被打开,一位中年女子面色苍白扶着门框,“回来啦!”
“娘,”羲儿忙上去掺扶,“娘你的病没有好全,就不要出门见风了”
中年妇女在羲儿的撑扶下坐在门口旁的木凳上,轻轻捶了捶胸口,说:“在床上躺久了,也该出来透透气才好。”
中年妇女整个人皆显病态,可言行举止之间,全身散发出来的贵穆之气让人肃然。
虎子和祈君已经晾好衣服,毕竟是长辈,虎子上前寒暄:“杨婶,近来身体好些了吗?”杨氏干咳两声,笑道:“人老了,身体好与不好也就是一瞬间的事,今天或许是好的,明天也就故病重犯了。”
虎子被杨氏一席似答非答的回复弄的卡了喉咙,一时不知拿什么话来回复。
杨氏是聪明人,当然知晓虎子犯了难,遂找了台阶,玩笑着说:“这病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好的,有你们几个调皮虫天天闹我啊,我看我是好不了了的”
虎子羲儿听罢,先是一愣,遂后相视大笑。
“娘,你尽会混说!我们哪成了调皮虫。”祈君掩嘴一笑。
“好啦好啦!”杨式被这么一闹,精神倒是好了些,突想起平日里虎子对羲儿的特殊照顾,杨氏眉角微露担忧之色,“虎子,你很喜欢羲儿这个妹妹么?”
被杨氏这么一问,虎子心里有些打鼓,“当然喜欢啊!”虎子顿了顿,见杨婶默不作声,接着说:“我也很喜欢祈君这个妹妹呢!”显然,后一句是虎子附加上去的。
杨氏平视着羲儿,若有所思的样子,羲儿,若不出这村庄,安安定定的过一生也是好的,若不能,那必然有一大劫,只怕连累了无辜的人。
杨氏的沉默,让虎子有些拿不准,到底是自己说错了什么吗?
许久,杨氏收回眼神,重新端着一缕微笑,说:“羲儿还小,性子又大大咧咧,祈君虽沉稳但性格柔弱,虎子你没事不妨多陪陪祈君,遇上坏人也好有你这个帮手,婶婶也就放心些。”
虎子正想着怎么为他和羲儿争取一些,却听到羲儿惊呼一声:“对!祈君姐姐经常遇到坏人,刚刚在湖边洗衣服遇到陈三,还好有我在!”
“哦?”杨氏微微蹙眉,“有你在?怎么说?”
羲儿见娘有兴趣听,便把刚刚的事情从头到尾的陈述了一遍,说到精彩之处,还手舞足蹈的比划起来,逗的大家直笑,本来是一出恶霸强抢民女的戏,生生被羲儿表演出马戏团的味道。
杨氏轻咳一声,说:“你这个赌局很有意思,十七个铜板分三部分,到底怎么分,为娘的却也想不到呢!祈君,你知道答案吗?”
祈君微微摇头,不解。
羲儿总算得意了一把,小小的年龄想哭便哭,想笑便笑,想得意也就毫不谦虚了:“这个游戏是虎子哥教我的,当时虎子哥说过,全村的人只有他一个人知道答案,所以我也就敢跟陈三赌了。”
“呵!”虎子干笑一声,谦虚之余也表示同意。
“那答案是什么?为娘也很想知道!”
“没问题!虎子哥!”羲儿一伸手,虎子便会意了,从口袋里拿出十八个铜板,递给羲儿十七个,留了一个在自己手里。
“娘,祈君姐姐,可看好了!”羲儿把十七个铜板丢在地上,一边示意平分铜板,一边说:“我们也看到了,十七个铜板分为二分之一,三分之一,九分之一,是怎么分都不等的,毕竟一个铜板不能分成几半。”
“但是我们可以走一走捷径!”虎子把手里剩下的一枚铜板混进十七个铜板中,一边动手示意,一边接过羲儿的话往下分析:“这样,我们就有了十八个铜板,那么,二分之一是九个,三分之一是六个,九分之一是两个,九并六并二一共是十七个。”
“剩下一个便可以放回去!”羲儿边说边捡起那枚铜板放进虎子的口袋里。
完美的讲解,默契的配合!
杨氏忍不住点头表示赞赏!“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别人无法解答,也许就是“不舍失马”,焉知“失马”之后,不仅马毫无损伤,连问题也迎刃而解了!”
这样深意的答案却是虎子想出来的,杨氏不禁打量了下他:身长约莫七尺,眉目坚毅而清秀,额宇中微现无法觉察的睿智,因年纪尚才十五六岁,身材略显清瘦,却也不失气宇之轩昂,若生在大户人家,俨然是一位大气非凡的贵公子。
打量至此,杨氏颔首不言。
之后的几日,虎子倒也常来找祈君陪她,杨婶不太乐意虎子跟羲儿走的太近,虎子不是看不出来,因此虎子经常借名来陪祈君的幌子多看羲儿几眼。
羲儿并不懂得男女之情这种东西,也不太明白娘为什么不喜欢虎子接近她,她也很听娘的话,只是偶尔的当眼神跟虎子的眼神碰撞在一起的时候,彼此才相视一笑。祈君虽言语不多,可虎子跟她说话时为何总是心不在焉,祈君也能猜到几分,只是,她不说。
日子就这样平静的过着,虎子虽有时也和羲儿玩闹,却也保持应当有的距离。
天灰地变,一切的宁静从这天开始打破。
康熙八年七月十五,方才还风云大作,暴雨倾盆,半个时辰过后,天空居然放晴了,这种天气在北方的京城,还是很少见的。
屋檐下躲雨的祈君和羲儿检查了下各自护着的木桶里的馒头,展开了笑颜。“还好没有淋湿,不然娘连夜辛苦做的馒头可卖不出去了。”羲儿用袖子拂了拂额头上的雨水,望着街上渐行渐多的人群。
“姐,雨停了,我们开工!”
“嗯。”祈君整理了下有些淋湿的衣衫,跟随着羲儿把木桶重新放回原本选好的街头摊位。正打理着摊子,祈君面前出现了一个其貌不扬的男子。待祈君缓缓抬起头看清对方的脸,不由的吓得后退几步。
“陈…陈三…”祈君花颜失色。羲儿不似祈君那般害怕,把祈君护在身后,说:“陈大哥今天好兴致啊,怎么?想到答案了?”
陈三轻蔑一笑:“当然。”这话可不是陈三瞎说的,他确实有了答案,自从那天羲儿和他打赌后,他就到处请人帮忙解答,后来出了五十两找了一位京城很有名的夫子,才把答案弄到手。
不管陈三说的真或假,气势还是要足的。羲儿挺直了腰板儿,指着陈三的鼻子说:“好啊!你把答案告诉我!”陈三也不婆妈,从口袋里拿出十七枚铜板放在摊桌上后,又加了一枚在里面,像那天虎子解答的一样,一步一步的道出了答案。
祈君的脸越来越白,羲儿也浑身打了个冷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