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梅花谷底露玄机
水竹掉下山崖,却没有死。
这崖很高很深,崖底是一深谷,谷中长满了梅花,琼花玉露,枝疏影斜。由于此谷海拔过低,因此有如地下宫堡,与世隔绝。
此谷名曰“血梅谷”,它的主人便是叱咤风云,赫赫有名的“血梅令主”梅落尘。
梅落尘自从二十年前败给“紫竹幽客”后,便一直在此隐居,苦练武功,如今他的功夫已臻化境。
水竹坠崖时,他正在谷底练功,忽见从崖上坠下一个白色的身影,白衣翩跹,像一只跌坠凡尘的白蝶。梅落尘自从隐居此谷,二十年来除了他的妻儿侍女,未曾见过任何人,当下不觉好奇心起,腾身接住了那只白蝶,这只白蝶正是水竹,此时他已昏厥过去。
梅落尘将他抱在怀里,见是一个俊美飘逸的少年,不由心生好感,正欲查看他的伤势。
谁知,他的手刚一伸出,水竹恰巧醒过来,陡见一个陌生人将自己抱在怀中,伸手探来,不由大惊,抬手便是一掌挥去,梅落尘未曾防备,竟被他一掌掴在脸上,虽然他有伤在身,没能使出什么力道,但梅落尘几曾受过如此“奇辱”,心中恼怒,反手扣住水竹的脉门,冷笑道:“臭小子,我好心救你,你却如此无礼,真是找死。”
水竹这才想起自己是失足坠崖,如今没事,一定是眼前的人救了他,不由后悔自己的莽撞,心生内疚,“对不起。”水竹忍住手腕的巨痛,诚心致歉。
梅落尘冷哼一声,不理睬他,却松开了他的手,将他放在地上。
水竹想要离开,却发现谷底四维都是梅花,竟无出路,只得向梅落尘询问:“请问,此谷的出口在哪儿?”
梅落尘目露凶光,“你想走?”
水竹一怔,见他恶狠狠地瞪着自己,不知为何,遂漠然地点了一下头。
梅落尘见他神色冷淡,更加不悦,“要走可以,不过你得跪下给我磕头,以谢救命之恩。”
水竹淡然地看了眼梅落尘,转身欲走。
梅落尘不知水竹生性清冷,不懂世故,还以为他是有意在藐视自己,手腕一抖,手中已多了一枝血梅,一式“梅花飞雪”,花枝颤动着刺向水竹的咽喉,水竹望着那娇艳嗜血的血梅,不但不躲,反而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梅落尘的花枝已经触及水竹的脖颈,水竹仍然静立不动。
梅落尘的手停在空中,他在少年的脸上看到的不是濒临死亡的颓废恐慌,而是一种恬适超脱的宁静,他心中诧异,忽然对少年有了强烈的好奇,手腕一抖,花枝上挑,挑断了水竹束发的丝带。
然而就在发带断裂飘落的一瞬间,梅落尘却整个人都呆住了,骇异惊奇地瞪大了眼睛。
只见随着发带的飘落,一头如墨如瀑、柔顺飘逸的秀发在空中飞扬翩舞,缓缓倾落在水竹的肩上,秀发掩映中,玉颜清雅出尘,有如清水芙蓉,双目微闭,衣袂飘举,宛似欲乘风飞逝的凌波仙子,让人观之忘俗,心醉神怡。
水竹惊觉异样,迅速睁开双眸,看到梅落尘正痴痴地盯着自己,一脸的沉醉迷惘。
清风徐来,飘举起水竹的长发,一缕发丝轻柔地飘落胸前,水竹慌忙伸手去摸,那光滑如丝缎的触感,让她顿时明白发生了什么,一时间心中又怕又急又悔。
怕的是自己露了女儿身,犯了师傅的禁令;急的是事已至此,无法挽回;悔的是背着师傅蓄发,遗下祸端。
她本来重伤未愈,此时又一阵急火攻心,虚弱的身子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再次醒来时,水竹发现自己躺在一间十分华丽,但又不失雅致的房间里,翠帐锦榻,玉鼎生香。
她缓缓移动视线,顿时看到一张并不年轻却极具魅力的面孔。浓而直的眉毛下,一双秋日寒潭似的眼睛,正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棱角分明的嘴上留着短须,黑而发亮,不但不显苍老邋遢,反而使这张脸更具魅力,一种十分吸引女人的魅力。
然而水竹不但没有被吸引,反而十二分地惊恐,如见鬼魅,因为这张脸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挑断她发带的梅落尘。
水竹挣扎着想要起身逃离,却发现自己穴道被制,浑身没有一丝的力气。
“你终于醒了。”梅落尘忽然身子前倾,一张脸几乎要贴在水竹的脸上,压迫得水竹都快要窒息了。
水竹冷冷地看着他,眼神中充满了戒备。
梅落尘不满她的冰冷,直起身子,冷哼道:“不要以为不怕死,我就奈何不了你。”
水竹只是望着他,目光依然冰冷。
梅落尘忍不住凝目打量,只见纱帐下,水竹身着女装,静静地躺在那里,秀发铺在玉枕上,衬托得她的脸有一种脱俗的美,那是一种自己从未见过的美,美得让人心窒。
梅落尘的目光渐渐变得柔和,还夹杂着痴迷,这使水竹惊觉到自己服饰的变化,她立即冲口道:“我不能穿这身衣服。”
“为什么?”梅落尘讶然道,“这衣服不是很好么?”心里对她竟不喜欢自己特意为她挑选的衣服而微微不满。
“我不能穿女装。”水竹红着脸小声坚持着。
“你是女的,为什么不能穿女装?”梅落尘困惑地皱起眉头。
水竹心乱如麻,不知该如何回答。
“你的衣服已经被我扔了。”梅落尘冷哼道。
“你……”水竹气得语结,一张小脸涨得通红。
梅落尘又惊又奇,他真不明白水竹为什么这么固执,她现在穿女装要多美有多美,为什么偏要穿男装呢,他本也是孤傲执拗的人,因此恼怒地对水竹道:“不管你愿不愿意,我都不会让你穿回男装的。”
水竹气恼地闭上眼睛,两滴清泪顺着眼角滑落。
梅落尘毫不心软,反而气咻咻地走了出去。
水竹一个人无力地躺着,又昏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