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许久,裴齐终于恢复了过来,目光还是有些空洞,望向曾祥。
曾祥有些发寒,“你回神了,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把魂找齐了再跟我说话。”
裴齐终于有了些反应,慢慢的爬起来坐沙发上,手脚有些发麻,身子起来时有险些歪倒,曾祥扶了一把。
“你怎么不告诉我她在这里。”裴齐嘴里有些埋怨。
曾祥奴奴嘴角,“得,我可不知道她是你要找的心肝脾肺,我哪见过她,哪能认出来啊!”
“不怪你,只是她怎么得了慢性肾衰竭了。”裴齐有些心痛,这女人就没好好照顾自己吗?
曾祥见裴齐正常些了,才恢复往日的模样,“这女的一年多以前才发现有这毛病的,刚开始是发现原来她做肾移植的创口上有囊肿,处理了一次,慢慢的就发现引发了一些并发症,肾功能逐渐衰弱,发展到现在做透析的地步,好些年了。”
裴齐出奇的安静,曾祥继续说:“本来不至于会这样的,几个医生追究根底,和她交流沟通了,才知道处理了创口上的囊肿以后,她没坚持服用药品,饮食也不规律......”
“这女人不爱惜自己,几次复查她都没来,医院总不能强制她来吧!最近估计是实在撑不下去才......”曾祥还未说完就被裴齐打断。
“她的手术是安排在哪天?”裴齐问得很生硬。
“呃——后天,星期四。”曾祥很无语。
裴齐想了想,仔细看了会陌沁的病例,然后看向曾祥,“把她的安排在最后一天最后一个。”
接过裴齐整理好的病例资料,曾祥有些发怵,还没来得及问为什么,又听见裴齐开口。
“你想办法给她开个转院治疗的手续,手术后我带她回去。”
曾祥这才恍然,急急开口,“没有病人允许,这是违法的,你想害死我。”
没等说完裴齐又打断。
“她要敢不跟我回去,我就绑了她回去。”见裴齐发狠,曾祥只得讪讪的点了点头,随即咽了一口唾沫星子。
他可没见过裴齐这阴寒的模样。
这两天对于裴齐来说很难熬,比找了陌沁十年,等了十年还难熬。
每次手术前裴齐都要调整好心态,这最起码的医德他是能做得很好的,好不容易挨到最后一天,最后一个病人——陌沁。
裴齐竟然很紧张,在曾祥的办公室里沉默了好久,狠狠的抽了两只烟,曾祥再三叮嘱下才进了手术室。
陌沁没认出来,裴齐戴着口罩,缓了几秒,镇定下来,“打麻药!”
助手们动作流畅,陌沁细看了一眼戴着口罩的裴齐,只看到一双熟悉的眼,意识渐渐模糊下来,嘴里却轻轻地极含糊的呼唤了一个名字,“裴齐?!”然后闭上了眼。
裴齐后背一僵,很快回过神,仔细的做好自己的本份工作。
手术结束后,裴齐换了衣帽,守在陌沁的临时病床边,等待陌沁的苏醒。
陌沁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见到了裴齐,裴齐还说:睁开眼就能见到你的小齐。陌沁伸手想抚摩,手被握住。
微睁开眼,果然见到一个成熟稳重的裴齐在自己身边,眨巴了几下,叹声道:“不要醒,不要醒。”
裴齐有些好笑又很生气,“不想睡就醒来,为难自己做什么?”
陌沁听着熟悉又陌生的声音,猛的一睁眼,麻药还没散尽,皱着眉头,想让自己的目光集中些,看清眼前这个握着自己手的人。
曾祥不放心,到陌沁这来看看。
“还好,都正常,麻药散了就好了。”曾祥检查了半天,才开口,陌沁放心不少,而后又沉沉睡去。
见陌沁睡去,曾祥拽住裴齐胳膊出了病房,“你丫的真要那么做啊?”
裴齐压制心里的欢喜,面上没有表情,“放心吧,害不了你。”
“你呀你呀!”曾祥指着裴齐痛心疾首道:“有异性没人性,可怜我拖家带口的。”
裴齐不做声,曾祥还是咬咬牙照办了。
本来裴齐是想直接照陌沁身份证上的地址,去把陌沁东西收拾好,直接把她接回去的。
可是他怕自己一转身陌沁又溜了,只得安静的守着。
朝思暮想的女人就躺在眼前,裴齐是又喜又怒。
看着病床上脸色苍白的陌沁,岁月在她发间、额头都刻上了印记,不如十年前那般光彩照人,可是心里没有一丝嫌弃,满满的都是怜惜和自责。
如果自己可以早点找到她,是不是就不像现在这般看到一个憔悴不堪的陌沁。
那么多年,其实裴齐心里最怕的是见到陌沁冰冷的尸体。
也曾想过,如果自己见到的是陌沁的尸体,还不如就跟她一起去了。
可是和尚说的话很对,他更怕自己见不着陌沁先去了,留下这个让人揪心的女人怎么去面对。
如今已经很好了,见到活生生的陌沁,一切都有了希望,有了盼头。
陌沁从沉睡中醒来。
裴齐突然很恼怒的扔开了陌沁的手。
陌沁这才真真切切的看到眼前的裴齐,才知道刚才一切都不是梦,不是麻醉带来的幻像。
眼框一红,鼻子一酸,泪便从眼角滑落,声音哽咽,下意识的伸手去捉住裴齐恼怒后抽离的手。
“齐,齐,齐——”陌沁呼唤着,那梦里呼唤了千遍万遍的名,那梦醒后让人怅然落泪的名字。
陌沁见裴齐一脸怒容不搭理自己,摸了下自己的短发,和眼角的鱼尾纹,急急的偏过头,挣扎着把自己藏在被子里哭泣。
一小会。
裴齐无语,轻轻拉开被角,这笨女人是想捂死自己吗?
两人都不说话,僵持着。
裴齐埋怨陌沁丢下自己那么多年,陌沁则认为裴齐瞧见自己这副老态不喜而怒。
越僵持,裴齐越火大,暗想:笨女人见到自己还藏在被子里,就这么不想见到自己吗?不因该上来抱着自己痛哭吗?
一气掀了被子,“跟我回家,医生说你麻药散了就好了。”裴齐语气僵硬。
陌沁似有些赌气,就不起来。
裴齐一怒,两手一环,提着陌沁的包,横抱着出了病房。
刚开始,陌沁还有些挣扎,而后有些虚脱的依偎在了裴齐怀里也不抗拒了,默默的流着眼泪。
刚走出病房没几步,曾祥追了上来,喊道:“手续还没办呢!”
裴齐头也不回,“马上就来。”
然后横抱着陌沁到了自己的车里,一路上,路人、护士纷纷让路,在医院每天总能遇见很多突发事件,见就见怪不怪了。
有些气喘、粗鲁的把陌沁安置在车里,索要了办手续的证件和东西,‘砰’一声关了车门,转身刚迈步子,又回头给车上了锁,仅留了几扇车窗的几丝缝隙通风,保证不会闷死陌沁,又逃跑不了,这才放心的找曾祥去了。
陌沁傻了,这真是裴齐吗?什么时候变得如此霸道。
以前只是孩子气些,现在霸道得让陌沁傻了眼,连哭都忘记了。
等了近一小时,裴齐终于把转院手续,出院手续,药品,全都弄好了才回到停车的地方,见到陌沁还在,才放心的喘了口气,虚脱的蹲在路边喘口气。
陌沁见裴齐的样子,突然觉得自己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了,感觉看不清,弄不懂。
裴齐休息了一会,怕陌沁口渴,买了两瓶水,才回到车里。
陌沁接过水,小心的喝了一口。
裴齐狠狠的瞪了陌沁一眼,陌沁心虚的把水咽下,转头看向车外。
“你现在住哪?”裴齐边系安全带边问,见陌沁没系安全带,贴心的伸手过去帮忙系上。
吓了一跳走神的陌沁,“颂宁路”。
见陌沁暂时没逃跑的意图,裴齐放心下来。
默默的开着车,问了几次路,终于到了陌沁现在住的地方。
一个比较旧的小区,卫生也不好,路上孩子们吵闹不休,裴齐眉头一锁,暗想,“陌沁一直喜欢安静的地方,怎么选了这么一个吵闹的小区居住。”
陌沁领着裴齐上楼,二楼一个妇女打着招呼,“回来啦,这是你儿子吗?长得真不错!”
裴齐本就有火没地方发,对着妇人凶巴巴的喊到:“眼神不好吗?我是她老公!”然后扶着陌沁丢下一脸惊讶难堪的妇人呆在原地,上楼去了。
这一嗓子,惊了陌沁,乖乖的跟着裴齐的脚步而行。
“几楼?”裴齐还有些愤怼,语气生硬。
“六楼。”陌沁乖巧的回答,她不想惹怒这只凶狠的豹子,吃枪药般。
刚说完,又被打横抱了起来,裴齐实在是看不下去陌沁走几步急喘的样子,抱着她上楼去。
饶是陌沁再好定力,也惊呼一声。
到了六楼,裴齐呼吸有些不均匀,轻轻放下陌沁,自己站一边轻咳着调整呼吸,钥匙转动几下,门开了。
通风不是很好,采光也不是很好,屋子还有怪味道,裴齐皱起了眉头。
见裴齐不怎么舒服,陌沁小声说:“这里离菜市近,空气不是很好。”
然后局促的站在那不知如何是好。
裴齐不说话,拽了陌沁的胳膊,不着痕迹的避开她手术的地方,粗鲁的把她推攘进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