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不早，天光不亮，大雪已经停了。

可能是在酝酿着下一次的倾泻，厚厚的云层浮在天空，如阴如晦。

某一处的高石大台上，一名中年男人负手而立，冷眼看着其身下的那片雪地。

雪地并非纯白，因为被血迹以某种规律染的斑斓。然后，十二月的寒天将这血与雪结合成的“作品”冻结，算是完成。然而这幅作品，却和“美丽”“杰作”等美好词汇丝毫搭不上边，更不要说地上还有一眼数不过来的尸体。

所以天吴辛看的不可能是这幅景象。

他在看的，是那两个站在“血阵”之中的“两人”。若将镜头推近，便更能细致的发现，他的目光之所在——那两人手上低落的鲜血。

或许那血没有刚才在那场杀戮死掉的人身上流下的鲜艳，与之相比有些深暗，多分粘稠。但能看出是从这两人手上的伤口中刚刚滴落，称之为鲜血应该并不算错。

滴答，滴答。

滴答……

左六右七，两人合计滴落了十三滴血。

当第十三滴血落在雪地之后，天色变暗了。

那并非是单纯的黑暗，夹杂期间的貌似还有些光亮。光与暗就在天吴辛眼前，神奇而又温柔的结合，一团一团的——混沌。

雪地之中，那十三滴血放出淡淡光亮，柔和的绿色光芒。它在雪地上开始游走，延续，仿佛画笔一般将那血阵重新描画了一遍，笔尖每划过一厘米，光亮都会增强稍许。

直到阵图完成，绿色慨然豪光暴发。那是任何化学或者物理手段无法造就的光景。

绿色光芒生于血阵，与天相接！ 宛如混沌之中一擎顶天玉柱。

卷乙，扎右两位魔公早在异变之初就从血阵中退开，此刻两人正对着光柱单膝跪拜，样貌虔诚，在低俯的头颅上的那一双眼中，充斥着激动的光芒。

反观站在高处的天吴辛，神色冷淡，仿佛对眼前之景毫不在意。只是在片刻之后，那光柱的光芒稍稍开始减弱之时，他才缓缓张开两片嘴唇，声音淡漠。

“青冥魔帝，我答应你的事做到了，是你履行承诺的时候了。”

没有回答。

“哼！”天吴辛一声冷哼，衣袖一挥，身躯凌空而起，悬站于半空之中，一身战王威势全然勃发，压的跪在不远处的卷乙，扎右两位魔公全身颤栗，几乎跌伏于地。“青冥，我能将你放出来，就能再将你困回去！回答我！”

广场之上，仅有天吴辛的回音悠悠回荡，消逝……似乎“光柱”没有兴趣搭理天吴辛。可就在他准备怒而出手再度将其封印的时候，答复到来了。

那是没有任何声响，不包含任何波动的纯粹的“信息”，传入了广场三人的意识之中。

“我对于你的事没兴趣……”

这样的一句“话语”在天吴辛的脑海中出现，他双眼微眯，等待着“那人”接下来的话，隐藏在长袖中的手指微动，如果对方的话不能令他满意，即便是魔帝，这双手也会给其带来灾难。

可对方接下来的“说话”对象并非是他。

“你们是叫卷乙，扎右……对吧？”

“卷乙！（扎右）拜见殿下！”两位魔公恭敬叫道。

“你们的事我也不管。”

“殿下！我们……”

“我不想再说一遍！”

“是……”

天吴辛微微冷笑，寒目直视光柱，以他的修为，能够找到光柱中的那道身影。 “这么说，你是想反悔了？”

光柱中的人默了默，似乎是在摇头。“……我答应你的事会做，我来……本也只为杀他……天吴后裔，你尽可放心。”

“最好如此！”天吴辛点了点头，淡淡的说出这句话，似乎并无威胁之意，只是作着期待的陈述，但那语气之中的重量却不容忽视。

光柱中人保持沉默，卷乙，扎右却被天吴辛的态度激怒，两人之中，猿魔扎右脾气暴躁，若不是扎右一手将他拉住，他几乎就要冲身而起。

“这是有了主子了……”天吴辛不屑的看着二魔的神情举动，嘴角冷笑。“告诉袁中德，我先走了，接下来的事情由他掌控，包括你们。”

天吴辛无意多留，话一说完，他身形一动，便化作一道流光而去。

二魔看着天吴辛离去，目光仇恨。卷乙吸了口气，将心中怒意平复，朗声对着光柱说道。

“请殿下统领我等，再战人族！小魔与扎右通过铸魔魔蝗已经转化了一只铸魔军队，更有黑魔虫母……”

“跟我有什么关系？”光柱那人打断卷乙反问。

“呃……我等需殿下统率……”

“我说了，我不管的。”

“可是，殿下您可是……”

“闭嘴！”

光柱之中，激射出一道光束，正中卷乙胸膛，将其轰出百步开外，口吐鲜血不只，已是重伤。见到此等景象，扎右一惊，连忙过去查看卷乙伤势，发现其并无性命之忧这才松了口气，明白这是“殿下”手下留情了，不然魔帝弹弹手指，即使是他这魔爵中顶尖的公爵等级，也会在须臾间灰飞烟灭。扎右的脾气虽爆，也不敢忤逆“殿下”，只好再次跪拜，代为求饶。

“请殿下饶卷乙一命！”

然而，扎右的告饶没有得到答复，反而那光柱开始迅速转暗，不消多长时间，光柱便悄然消失，徒留下狼藉一片的广场。

灰蒙蒙的天光一如之前，雪又开始降落，一片一片落在广场上。扎右抱着怀中受伤的同族，愣愣的看着随风飞舞的雪，说不清心中情绪。

…………

也许是对以往的怀念，虽然学院的驭兽堂距离广场不近，袁中德还是将黑手黑牙公会的人带到了这里。

他不屑于理会这些人，而是细细打量着这间堂室的一砖一瓦：损坏的机关，散碎的兽笼，爬满锈迹的铁链……种种种种。上次来去匆匆，并为来此，又或许是有时间的，但出于潜意识的某种情感，让他选择拒绝到这他曾经最熟悉的地方看看。但终究，终究还是会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