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山的大牢内,几个弟子正聚在一起喝酒谈天。
上官云瑞拎了壶酒走进门。
“兄弟们,来,好酒来了。”
守牢门的几个弟子看到上官云瑞,都怔了怔。
“我是新来的,今天来替一下工,知道大家好这口,所以特意下山去买了来,与大家乐呵乐呵。”
守牢门的除了几个年长的弟子,其他新弟子都进进出出经常换人,所以对上官云瑞的话也不起疑,反正牢中今日也无犯人,大家守不守也无所谓。看到有好酒,纷纷上前抢了过来。
“小兄弟真懂得做人啊,哈哈,来,干!”几名弟子端起碗,拉上官云瑞喝酒。
上官云瑞端起碗,将酒灌入肚子,不过很快,喝进肚子的酒又被他从指间逼了出来。
“兄弟们守这牢房很无聊吧。”上官云瑞道。
“哪会无聊,”几个弟子边喝边插嘴。“这牢房,经常有人进进出出的,都是天山的大人物哪。”
“大人物怎么会来牢房,兄弟不要说笑了。”上官云瑞很不屑,夺过一人手中的酒。
“你是新来的,当然不知道。”一中年弟子又夺过上官云瑞手中的酒。“我在这天山十多年了,这牢中的事情啊,说不清道不明。”
“哦,”上官云瑞来了兴趣,“快说,快说,让我们长长见识!”
那弟子看看上官云瑞一副崇拜的神情,非常受用,往嘴里灌了一大口酒,开始滔滔不绝。
“这天山派啊,有一个很奇怪的人。”
“我知道,我知道,就是那个死了又活了的----的---陈剑!”有人插嘴。
那中年弟子吐着唾沫星子,“你懂什么。他可不是因为这次才奇怪,是他从小就很奇怪。”
上官云瑞示意其他人不要说话,静静地等着这个中年弟子继续。
“听说那小子是前掌门捡回来的,初始几年,前掌门对这小子很好,一直悉心照顾,可是等到那小子长到五六岁的时候,前掌门就突然将那小子扔到了天九峰。”
“天九峰大家都知道,那是个连天上的鸟都不敢飞过去的地方。可是那个小子被一个人扔在那里好几年。几年后,前掌门竟然又将他活生生地领回来了。”
众人面面相觑,一个五六岁的孩童一个人是怎么在雪山活下来的。
不过大家都没有说话。
“那小子被领回天山后,日子却依旧不好过。他三天两头被人扔到这个牢里,一会说是偷学武功,一会说是打碎东西,反正理由是千奇百怪,他在牢里的时间久了,我跟他也熟了,不过从心里来讲,我才不相信那个小子会做这些事情,肯定是有人陷害他的。”
“可是我也不明白,那个前掌门这么英明睿智,为什么会看不懂那个小子是被人陷害的?”
“那段时间里,我还经常看到,前掌门在我们睡着的时候偷偷进牢里来看那个小子。”
“这么多年来,那小子在这个牢里进进出出,我都以为他总是被人冤枉,性格会大变,但是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小子的秉性竟然一直没变,为人隐忍,待人和善,性格坚强,从来不在人前搬弄是非。”
原来,你一直都是这样的人,就算别人对你再恶劣,你却从来都没有仇恨他们的念头。
“不过,这小子傻人有傻福,我们天山的一朵花可是对他情根深种。”
一朵花?是万琳吗?
“话说回来,有一件事情,我一直想不通。”中年弟子看看众人。
“上次这小子死里逃生被他五师兄他们抓回来的时候,我看见了他唯一一次发脾气。”
快说到正点上了,上官云瑞凛了凛神。
“那个五师兄想对他下手的时候,那个四师兄来了。二人正要相斗的时候,被那个小子阻止了,然后,那个五师兄好像说了一句什么话,那个小子竟然一巴掌打倒了他的五师兄,然后怒气冲冲地冲出去了。”
“什么话!”上官云瑞一个起身,高声道。
那中年弟子看到上官云瑞如此举动,不禁一怔。
上官云瑞意识到自己失态,忙又坐下道,“你不是说他为人隐忍,待人和善吗?怎么会动手伤害他师兄?”
中年弟子顿了顿道,“我也听得不是很清楚,好像是说什么他的什么师兄在万掌门的手里。我也奇怪啊,到底什么师兄,他的师兄不是都在天山吗?”
众人对此不解,正在纷纷猜疑中。上官云瑞的神色却变得非常可怕。
师兄?难道说的是自己?
那么陈剑是因为听到自己在万乾手里,担心万乾会伤害自己,所以才火急火燎跑过去找他要人,更不惜动手?
难道陈剑真的为了自己,不惜伤害自己的同门?上官云瑞紧锁着眉头,心中感概万千。
陈剑,你很傻,为什么别人说什么你都信。
我是上官云瑞,堂堂武林盟主,我会这么容易就落到别人手里吗?
不对。
上官云瑞猛一激灵。
万乾怎么会知道自己是陈剑的师兄?难道自己与陈剑的关系,万乾早就知道了?
上官云瑞很恼火,他总是觉得很多事情自己都被蒙在鼓里,被人牵着鼻子走。
几名弟子还在议论纷纷,上官云瑞搁下酒碗便气呼呼走了出去。
几人看看他,也不在意,自顾自继续着畅饮。
天山,此时已经夜深,阵阵冷风刀割般喝退着夜行人。
除了几个日常巡逻的弟子之外,天山派此时已经陷入了一片沉寂。
上官云瑞漫无目的地走着,心中在默默梳理着过往发生的事情。
这个万乾,做这么多事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万乾当初为什么陷害陈剑?陈剑不过是天山派一个还未入室的弟子,对付他难道仅仅只是为了想泄愤?但是既然积怨已久,早不动手晚不动手,在武林大会之前动手,未免有些太过让人难以理解。
武林大会上他故意重伤陈剑,意图已经很明显,旨在夺取武林盟主的位置。但是,当初那一剑,只要再深一点,他就可以要了陈剑的命,为什么留了情?
设计将陈剑带回天山,又设计让陈剑遭万忠坤的误会,目的就是赶陈剑出天山。但是陈剑早已改投他门,离开天山也是早晚的事,他这么费尽心思又是为了什么?
如今已经很明显,自己是被人刻意引到天山的,但是此人至今没有动静,那么他的意图又是什么?
一堆麻烦的问题接踵而来,上官云瑞晃晃头,精神有点恍惚。
不经意间,他竟然发现自己走到了万乾的卧房外。
屋内,还灯火通明,里面若隐若现传出谈话声。
上官云瑞下意识地侧到门边。
“掌门,我已经按照你的吩咐把那些话告诉盟主了。”屋内传来一人的声音。
这声音,分明---
牢房中那个中年弟子?
他竟然是万乾刻意安排的人?
上官云瑞心中一惊,那么他说的都是假的,都是万乾安排的?
“你做的很好。”万乾的声音传来。“下去休息吧。”
“弟子,有一话,不知当问不当问?”那人似乎没有打算走。
“有什么话,说吧。”
“掌门要求我说的都是实话,盟主就算知道了也无妨,为什么还要刻意安排弟子跟他说。”
“他是盟主,换个法子告诉他真相,更显得他的身份不是吗?”上官云瑞听到万乾在笑。
这个万乾!上官云瑞攥紧了拳头。
为什么以前从来都不觉得他是这样一个工于心计的人。
屋内的弟子出门来,上官云瑞闪过一边。
屋内的灯很快就熄灭了,上官云瑞正待离去,却发现屋内又传来声音。
“陈师弟,对不起了,你在天九峰好好安息吧,我已经帮你把你师兄带来了,明天我会带他来送你一程,你好好上路吧。”
陈师弟?安息?上路?
上官云瑞大惊。
万乾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陈剑也被他引上山来了?
该死,自己临走前怎么就没有想到去告知陈剑一声?难道万乾故技重施,用自己的安危来逼迫陈剑上山。
不行,绝不能因为自己连累到你。
上官云瑞一个纵身,向天九峰跑去。
很快,房门开了,一蒙面人走出房来,对着上官云瑞远去的方向默默点了点头。
跟在身后的万乾拱手,“大人,一切都在你的掌握之中。”
天九峰,是天山群峰中最为险峻的山峰,由于海拔高,山上常年积雪不化,气候诡谲多变,高耸的峰顶直插云端,仿佛要将天戳出一个大窟窿。
上官云瑞虽然早就知道天山的险峻,但是心中担忧,完全没有觉察天气已经渐渐转变。
黑夜中的雪山,闪烁着一种慑人的光芒。阴沉的天空卷起朵朵灰云,如一袭厚重的天网扑向大地。
上官云瑞很快感到了吃力,他停下了脚步,看看周围开始洒落片片雪花,他顿时冷静了下来。
不对,如果牢中的那人是他安排的,说明自己在天山的行踪万乾都了如指掌,那么也就是说?
自己在他房门外偷听,他是知道的。
所以他说的那些话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
暴风雪,要来了吗?上官云瑞看着周围密集的大片雪花,他愣住了。
前路,已经完全看不清楚。
来时的路,早就被层层积雪掩埋。
自己又上当了。
不能坐以待毙,上官云瑞提起内力,保持着身体的一丝热度,然后一步一挪向山下走去。
到处都是白色,耀眼的白色,在黑夜中刺人双目。
虽然小心翼翼,但是----
一脚踩空,上官云瑞从崖边坠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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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正在渐渐模糊,上官云瑞一直提醒自己不能松手,不能闭眼。
只是,这罕无人迹之处,自己到底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朦胧间,上官云瑞发现身边垂下一条绳子,本能地,他伸手去牢牢抓住。
就在他放开藤蔓的那一刹那,细弱的藤蔓啪一声断裂,掉入一片白茫茫之中,不见了踪影。
上官云瑞牢牢攥住绳子,发现自己正在被人慢慢往上拉。
上官云瑞尽量让自己清醒,他努力使自己放松下来,配合上方的人慢慢往上升。
不知道过了多久,上官云瑞终于看到了悬崖的一角。
马上就要上去了,上官云瑞心中一松,将脚轻轻点往崖壁,一个腾身,便翻上了悬崖。
在他双足落到崖边的时候,他听到了一个女子的叫声。
“哎呀,摔死我了,你要自己上来也不先说一声!”
好熟悉的声音。
上官云瑞走上前。
果然。
风雪月正仰面八叉躺在地上,手上,还拽着那根绳子。
自己竟然在这种情况下看到了风雪月,上官云瑞惊讶不已。
风雪月在武林苑失踪后,自己派了多少人前去找她,甚至找到了边关,都没有找到,没有想到,在这里,用这种方式跟她相遇。
“你怎么会在这里?”上官云瑞扶起风雪月。
“我才应该问你怎么会在这里。好好的武林苑不呆,跑到这种地方来爬山吗?”风雪月张开手掌在不断地吹气。
上官云瑞瞥见了风雪月的手,那手上,被绳子割伤了好几道口子,正在渗着血。
见上官云瑞看他,风雪月没好气道,“还不过来帮我,要不是为了你,我能受这莫名其妙的伤?”
上官云瑞赶忙走上前,撕掉衣服的角,为风雪月细心包扎起来。
风雪月看上官云瑞低着头正认真地为自己处理着伤口。
那神情,那眉目,风雪月看的两颊绯红。
冷不丁,她撅起嘴,在上官云瑞的脸上亲了一口。
上官云瑞霎时定在那里,不可思议地看着风雪月,耳根渐渐发红。
“不要看了,”风雪月转过头,“我们赶快离开这里,不然暴风雪一到,我们可就要双宿双栖了!”
差点没被一口气噎住,上官云瑞见风雪月的口无遮拦,也不计较,扶起她,匆匆往山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