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总得有人来评,没有评论就没有反响,没有反响,无疑就等于婴儿一生下来就夭折了,这是写书人的悲哀。
写书人是历来重视书评的。但是他们的心态又是各不相同,有的人真诚地希望通过书评,能得到社会的承认,同时,也看到自己的不足,以期写出更多的精品力作。有的人则希望通过名人的评,把自己捧上天去,以实现名利双收。在当今社会,前一种人日渐少矣;后一种人则趋之若鹜。我认识一位老兄,国语水平大概只有初中程度,楞是出了一本书。他给某“评论家”送了一个红包,作“读书费”,请他写了一篇序。他问我,书中哪些文章最好,我说有一篇最好。他急不可耐地追问道:“哪篇?”我说是序。他一听,几乎气晕过去。评书人评书的目的也各有不同。有的是通过评书,引领文学发展的方向;有的是为了奖掖后进,培育文坛新秀;有的则是挥舞评论的大棒,去作残酷的棒杀。更多的则是沽名钓誉、大捞钱财。上面提到的给那位老兄作序的评论家就是冲钱而去的,所以,尽管文章写的不怎么样,还是说了个天花乱坠。更可悲的是,当前,又有一些人为了抬高自己,大捞钞票,不惜丧心病狂地大批大师,如批鲁迅、老舍、钱钟书;他们对已故大师可以倾巢出动,联手胡批,等到他们名扬四海、大把钞票捞到之后,不管读者怎么骂娘,他们则全然不顾了。
写书评是需要比写书人更高的修养和学识的。没有修养,会利令智昏;没有学识,就没有真知灼见。让没有修养的人来评书,要么把你“捧”杀,要么把你“棒”杀,写书人终将“死路一条”。没有学识,把你乱评一气,让你和你的作品人不是人,鬼不是鬼,惨不忍睹。宋人“方仲永”是被捧杀的,今天的“韩仲永”也难逃被捧杀厄运。被棒杀的更是不乏其人。当年,汪静之出了一本书,叫《惠的风》,一些封建的卫道士们就挥舞着评论的大棒,想致作者和作品以死地。即便“一步一回头地瞟我意中人”都被视为“轻薄”和“堕落”。汪静之是幸运的,因为有鲁迅等真正的评论家。鲁迅先生也利用书评作武器,向那些封建的卫道士发起了反攻:“我以为中国之所谓道德家的神经,自古以来,未免过敏又过敏了,看见一句‘意中人’,便即想到《金瓶梅》,看见一个‘飘,字,便即穿凿到别的事情上去。然而一切青年的心,却未必都如此不净;倘竟如此不净,则即使’授受不亲‘后来也就会’飘‘以至于’飘以上的等等事,那时便是一部《礼记》也即等于《金瓶梅》了,又何有于《惠的风》?”试想,若没有鲁迅先生对青年的爱护,对优秀作品的赏识,以及对棒杀者的有力反击,中国诗坛能有汪静之这颗灿烂之星吗?
我们需要文学大师,同样也需要评论大师。没有车尔尼雪夫斯基,就没有前苏联文学的繁荣;没有鲁迅,就没有中国现代文学的昌盛。他们手中没有大棒,也没有“喇叭”,他们有的是渊深的理论和战斗的勇气。他们是护花的使者,是开路的先锋,精神的斗士,他们代表了文学前进的正确方向。今天,我们迫切需要这样的书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