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养元殿与赫连擎威说了一会儿话后,赫连离寒便携着慕清颜离开了。
出了养元殿,沿着鹅卵小路慢慢行着,宫中栽培着不少梅树,慕清颜见了,不禁停下脚步欢喜的瞧着。
远处一阵微风吹来,垂落了些许梅花,飘扬而下。
慕清颜伸出玉手,轻轻的接住它们,温婉的笑着,放在鼻尖轻嗅,一股清香扑面而来。
赫连离寒驻足,剪手而立,回过眸子看向身后的慕清颜。
此时她正宁静的站在梅树下,双手捧着落下的梅瓣儿,一副甜美的笑容挂在脸上。
心里不禁一动,赫连离寒的脑海里瞬时划过了一个温婉女子的模样,儿时的记忆再次涌起。
那时候他才五岁,母亲是父皇最爱的女人离皇后。
离皇后爱梅,赫连擎威便命人在宫中大小地方都种满了梅花。母后亦善舞,每当梅花盛开之时,父皇都会携着母后与他来到一片梅园吹箫习舞。那是父皇特意为母后建的梅林,取名舞梅园。
儿时的母后,也是一个温婉宁静的女子,经常会抱着他坐在盛开的梅树下,教他念书识字。微风夹着花瓣儿飘洒下的时候,母后也会伸出宽大的袖袍去接住它们,然后轻轻的放在他的鼻尖,柔和的问他“香不香?母后为你做梅花糕好不好?”
每当这时,他便高兴的点着小脑袋,一个劲儿的说:“香,香,寒儿喜欢母后做得梅花糕!”
母后做得梅花糕,他一辈子也不会忘记那个味道,香甜中带着淡淡的梅香,清甜不腻。母后说,做糕用的水,是取初冬第一场雪的雪水,化在瓦罐里埋于梅树下,待做糕时再取出,撇去上层浮水,用瓦罐内剩下的清水合面。做糕用的梅花,是母后命人搬来竹梯亲自上梯去摘那不落地的梅花,清香纯净,不沾染一丝杂质,故而做出来的糕清香甜软,没有异味。
一丝苦笑划过嘴角,继续回想着,赫连离寒的目光却忽的骤冷。
五岁那年,母后所居的景怡宫却突然走水,一场大火夺走了母后的生命!最后一眼见母后时,没有了往日的温慈笑颜,他见到的只是一具被大火烧得面目全非的焦尸!
黑黢黢的脸庞早已辨别不出母后的模样,他的心里猛然如被人活剜了一大块肉般,小小的手抱住母后,伏在母后的尸体上痛哭,同样的,还有震怒的父皇。赫连擎威下令彻查皇后宫中走水之事,最后的结果却只是因为一个小宫婢值守夜班的时候,不小心碰倒了皇后床边的烛台,以致燃起了熊熊大火,最终皇后命陨。
赫连擎威大怒,凌迟处死了这名宫婢且诛了她的九族,而后下令封了景怡宫,任何人进入格杀勿论。复一日在朝堂之上宣布,自己此生不再立后,凡有提起立后者,一律革职仗杀。
离皇后成了赫连擎威心里永远的痛,而赫连离寒,自五岁起,便没有了亲生母亲。宫中地位高的嫔妃纷纷表示想抚养赫连离寒,赫连擎威尊重他自己的意见,问他愿意随谁去生活。赫连离寒目光沉冷,坚定的摇摇头:“儿臣的母后只有一个。”赫连擎威亦心里一痛,深知在赫连离寒心中,亲生母亲是谁也无法代替的,只得无奈的叹气,随了他去。
小小的赫连离寒,没有了母亲的照顾,没有了亲娘的陪伴,纵使赫连擎威给予他无尽的宠爱,也弥补不了他心中的那份痛缺。
再也吃不到母亲亲手做的梅花糕,再也见不到母亲梅下的惊鸿舞,当别的皇子都依偎在自己的母妃身边撒娇时,他却独身一人躲在舞梅园中,蜷缩在冰凉的石桌旁,呆呆的看着母亲生前舞过的地方。闭上淡蓝色的瞳眸,梅花瓣儿轻轻扫过,如同母后的手一般在脸上抚摸,用他自己的方式,去怀念那已经逝去,再也回不来了的母后。
慕清颜已走至身边,望着眼前呆呆出神的赫连离寒,自己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么怅然若失的样子,伸出玉指在他的眼前晃了晃:“王爷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思绪蓦地被眼前的人儿拉回,赫连离寒回了回神,慕清颜正在眼前瞪着一汪琥珀色的眸子看着自己。
心里一暖,目光柔和的看着她:“颜儿,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慕清颜不等开口,手已被一个温暖的大掌握住,直直的牵着她向前方走去。
拐过了结着薄冰的荷花池,穿过了金瓦琉璃的御景亭,慕清颜心中尽是疑惑,赫连离寒这么深色匆匆究竟是要带自己去哪里。
一路走着,没有宫婢,也没有侍卫,这些人好似凭空消失了一般,心中的疑虑越来越大,自己究竟要被带去哪里?
发丝飞扬,赫连离寒终于在一处荒废的院外停住了脚步。
慕清颜抬起头,只见面前处是一座早已被荒废了的院落,灰白的墙壁上,有几处已经爬满了暗绿色潮湿的青苔,石拱小门上隐约可见三个斑驳的大字“舞梅园”,这些字好似存在了很多年的时光,看着竟有一股颓败沧桑之感。
“王爷,我们这是在哪?”慕清颜微微皱眉,侧头看向一侧的赫连离寒。
“随我进去你就知道了。”赫连离寒声音沉沉,目光凝视着前方这座破落的院子。慕清颜点点头,没有多问,而后,随着赫连离寒大步跨进了院子中。
手掌覆上已经布满锈迹的铜门,随着门吱呀吱呀的打开声,院子里的景色一映入目。
很大的一个院子中,全部种满了盛开的梅花。粉嫩的一片生机盎然,丝毫不似院落外的颓败沧桑。朵朵梅花在风中微微颤动,清香扑面而来。梅树下还有一白玉桌,旁边两只矮凳,亦是白玉料子,粉嫩中添一点白,极为衬托。
看着眼前的这一片梅树,慕清颜不禁睁大了琥珀色的眸子惊喜的望去,这里竟比自己在西景皇宫中的那片还要大。不由自主的挣脱了赫连离寒的手,欢快的朝着梅林中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