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鹏起来得有点迟,昨晚前半夜他几乎没有合眼,因为在他和柳艳姑的计划中,内贼如果有所行动,很大可能是在深夜,结果他警醒了大半个晚上,柳艳姑那边一无动静,后来直到天色泛亮,他实在支撑不住,不知不觉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穿衣下床,略做洗漱整理,丁鹏走出屋子,一阵寒风吹来,他的手上感觉微凉,抬头一看,天上纷纷扬扬地飘下晶莹的雪花。
下雪了!
这是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丁鹏以前的性子很爱下雪,只是今日不知怎么回事,忽然感觉心中一阵苍凉,再配合周围静寂无声的气氛,很是萧瑟伤感。
灵山派寂静无声,几乎听不到一点动静,丁鹏走向前院,仆人郑老蛋正在慢腾腾地清扫院子,见到掌门,急忙躬身行礼。
“人呢,都去哪儿了?”丁鹏问。
郑老蛋恭声道:“今日是大巡山日,蓝大爷带着他们都出去巡山,还没有回来,掌门是不是肚子饿了,俺给你盛饭去。”
丁鹏摇摇头,让他继续清扫,迈着步子看似随意地闲逛,来到了供奉之房。
推门而入,正趴伏在桌子上休息的柳艳姑顿时警醒起身,见是丁鹏,正要开口说话,丁鹏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将房门关紧,才低声道:“师姐,辛苦你了。”
柳艳姑淡淡道:“我……是为了灵山派,抓住这个内贼,灵山派才能安然发展。但是我只待三日,三日内如果那个内贼没有出现,你只有再寻其他办法。”
丁鹏点点头,沉声道:“我们着急,那个内贼必然更急!只要他没有识破咱们的计划,三日内必有动静。他一露面,师姐就按事先约定发出讯号,到时众人合力,将此内贼一举擒下!”
两人又聊了几句,丁鹏担心众人回来,计划暴露,不欲久留,最后说道:“师姐万万小心,一有动静就发讯号,切记不可和贼人过招。”
柳艳姑心中一暖,但嘴上还是冷冷道:“不劳丁掌门关心,我已不是灵山之人,是生是死就听天由命好了。”
丁鹏苦笑,没有多说,推门出去。
不一会,蓝田带着弟子返回,大家一早上就漫山遍野地跑,现在都饿了,纷纷疾步来到食舍,郑老蛋和哑仆将饭菜端上,丁鹏先动筷,众人便大吃起来。
蓝田一边大嚼,一边含糊不清道:“……掌门,每日巡山,半月还有一次大巡山,找了这么多日,鸟毛都没找到一根,俺看那个什么凤姑娘早就不在太白山了。”
丁鹏细嚼慢咽着馒头,不发一言,自巡山开始,从最初的期待到一次次的失望,他也已经对寻到姬凤不抱什么希望,现在依然坚持让弟子巡山,他也说不清是出于一种什么目的,也许再过一段时间这没什么意义的巡山也该终止了。
陈小水和师伯蓝田已经混熟,早已没有刚开始的畏惧,开玩笑道:“师伯,您这话就错了,怎么会没有鸟毛呢,今天早上咱们还看到一群乌鸦飞过,黑压压一片,鸟毛掉了无数根呢。”
“去去去,乌鸦嘴,大清早的说什么乌鸦。”蓝田粗声道:“说起来也是怪了,这青庐峰附近什么鸟都有,就是很少见乌鸦,不知道今日怎么会有一大群乌鸦飞过,真是晦气!”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蓝田的话让丁鹏心中更是不安,从一大早的心中无端感伤,到现在的发慌发紧,他总觉得这两日不吉利,似乎有什么不太好的事要发生。
……
养了一个月的伤,向金宽的伤势已无大碍,今日他穿着崭新的衣装,精神焕发,带着宝鸡分舵十多名骨干人员,一早就侯在宝鸡西门,目的是为了迎接一位贵客。
远处传来踢踢踏踏的马蹄声,不一会,三名风尘仆仆的江湖客骑着高头大马来到西城门。
见到迎接的向金宽等人,三名江湖客翻身下马,左右二人是两名神色彪悍的劲装大汉,中间为首者乃是一个龙行虎步的精壮汉子,他肤呈古铜色,眼里精光闪耀,衣服都被下面的筋肉撑得紧绷绷的。仿佛他稍微一用力,那衣服就会被撑爆。
向金宽急忙上前,抱拳道:“胡香主,您可总算来了,真是让俺们望眼欲穿。”
胡香主抱拳回礼,大声道:“向舵主的急信一到总舵,帮主他老人家就想派人过来,结果山东那边出了点大事,人手一时抽调不开,只好等到胡某从浙江回来才派遣我过来处理,倒是让向舵主久等了。”
“不敢,不敢!”向金宽笑道:“胡香主一来,俺们就有主心骨了,只要胡香主能来,再晚也是没关系的,总比派那些没用的卵蛋过来强。”
胡香主颇有深意地笑笑:“听说向舵主一向和上官军师走得近,上官先生也颇欣赏向舵主办事能力,不过师副帮主手下也不乏精兵强将,向舵主这个没用卵蛋的形容,最好还是少说为妙。”
向舵主嘿嘿一笑,低声道:“胡香主教训得是,俺就是和您关系亲近,所以才口不择言,有什么说什么。如果换作其他人,其他场合,自然不会乱说。上官先生和师天仪副帮主同为帮主的左右两大臂助,自然都是很有能力的,嘿嘿。”
两人一路闲聊,回到四海帮分舵后,屏退众人,这才聊起正事,向金宽将操行之之事讲了一遍,然后说道:“那个操小儿实在欺人太甚,这倒罢了,俺觉得他一直在宝鸡徘徊,定有重大图谋,我四海帮不可不防。”
胡香主点点头,说道:“你考虑的不错,操行之虽然年轻,但行事从不鲁莽,观他做过的几件大事,必是谋定而后动。这两年他在同心盟渐露锋芒,得到不少盟中大佬的看重。这样的人自然不会因为一句玩笑话与你大打出手,我看他除了想打击一下我四海帮的威名外,还有一层意思,那就是代表同心盟试探我帮的反应,这样想的话,近期同心盟的一系列动作可能预示着他们要有大行动。”
说到这里,胡香主话锋一转,忽然道:“帮主派我来此,就是为了对付操行之这个小儿。但是现在情况有了新的变化,我在半路上听到一个惊人的消息,沉寂多年的魔教余孽竟然有了动静,而且就在宝鸡附近出现,还被操行之当场击杀一名妖人。帮内飞鸽传信于我,让我来到宝鸡后,切勿仓促行动,先搞清楚魔教之事后再说。”
向金宽点点头,沉声道:“俺听胡香主的,俺虽然报仇心切,也分得清轻重,那魔教是武林大敌,如果四海帮和同心盟两虎相斗,最后便宜了魔教妖人,那可真要被整个江湖笑话了。”
胡香主满意地拍拍向金宽的肩膀,嘉奖道:“你能这样想,很好,怪不得上官先生多次夸奖你。好好干,帮中有上官先生照拂你,我这次回去再为你美言两句,争取早日将你调到总舵,到时候咱们兄弟相互也有个照应。”
向金宽大喜,连忙起身,躬身行礼:“多谢胡大哥,以后大哥旦有差遣,俺老向赴汤蹈火义不容辞!”
同一日,操行之也重回宝鸡,他孤身一人,也没有通知任何人,当他穿过冷冷清清的北门进入城中时,纷纷扬扬的雪花飘了下来。
操行之伸开白皙的手掌,接住几朵雪花,看着雪花在掌心慢慢融化,他惆怅地低声道:“这场雪不知又将埋葬多少鲜活的生命,……这就是江湖人的命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