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来想出去转转,但是走了几步,发现自己现在的状态还不足以走太远,只好回到床上,不一会儿,护士送来了晚饭。
“那个,不好意思。”林书南说道,“能帮我倒杯水吗?我脚动不了。”
可是护士大概是太忙,走得很急,根本没有听见他的话,他回过头,可怜兮兮地看着我。我用幸灾乐祸的眼神看着他,他继续可怜兮兮地看着我。
可恶,为什么这个家伙能够露出这么可怜的眼神啊!简直像一只迷途的小奶猫!
我站起身,走过去倒了一杯水,走到他的病床边,说:“叫妈妈我就给你水。”
他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副万分可爱的撒娇表情,嗲兮兮地对我说:“妈妈~我要吃你的奶奶~”
我差点儿把水全洒他脸上,但最终还是忍住了,毕竟是我想占便宜才会变成这样。我只是把水放到他的床边,说道:“懒得跟你计较。”
他露出一个胜利的微笑。
晚饭后不久,柳泉来了,他提着果篮出现在病房门口时,林书南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然后又回头看看我,又看看他。柳泉淡定地走进来,对我说道:“兰兰,怎么样,有什么不舒服吗?”
“还好。”我说,“背上和手上,活动的时候会有些疼。”
“抱歉。”他说,“没有照顾好你,是我失职。”
“不要说这么暧昧的话。”我说,“我没事。”
他笑笑,把水果篮放在床边,并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拿出手机充电器和一些日用品,说道:“你看看,还有什么需要的吗?”
我扫视了一遍,说:“已经很齐了。”在外面的时候,我可以把生活最简化。
柳泉坐在旁边,和我聊了一会儿,他可以和任何女孩聊得火热,但惟独和我不行。也许这是他故意的,因为他大概能感到我刻意在自己和他之间营造出来的距离。
柳泉离开后,林书南问我:“你男朋友?”
“不是。”我说。
“嗯,看着也不像。”他说,“对了,我还没问你的名字。”
“姓史,兰花的兰。”我说,“如何,是不是很土鳖?”
“果然很土鳖。”他说,“不过挺有趣的。”
“我不会觉得这样的名字有趣。”我说。
“那你觉得怎样会比较有趣?”
“七夜彻。”我说,“中文的读法比日语听上去好听。我真的很好奇你到底是哪国人?不是问国籍,是问血统。你看上去是亚洲人,而且你的普通话,一般只有从小住在中国的人才能说得这么标准。”
他苦笑了一下,说道:“我就是加拿大人。”
他把头扭向了一边,但是,我明显地看到,他的眼中有一丝悲戚,仿佛有什么沉重的、无法摆脱的束缚,但是那悲戚太沉重,让我开不了口再问。
过了一会儿,我从柳泉带来的东西里掏出一包夹心饼干,说:“你吃么?饼干。”
他扭过头,说:“什么味的?”
“燕麦的,还有卡布基诺味的,混在一个袋子里了。”我说。
“通常这种时候,为了表示公平,我每种轮流着吃。”
“有趣。”我说,“比起重视公平,我觉得你这是强迫症。”
“也许吧。”他说。
我把每种饼干各数了五块出来给他,反正没事儿干,数饼干也不失为打发时间的方式。
他一边吃饼干,一边在给谁发信息,脸上还露着莫名的笑容,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看着我:“你盯着我看干嘛?”
“我只是想看看你是不是真的轮流着吃。”我说,“倒是你,看着手机笑那么诡异干嘛?”
“给我女朋友发短信呢。”他说。
我大吃一惊:“女朋友?!”
“怎么,很奇怪吗?哟,莫非你短短时间内就看上我了?哎呀这可不行,人家是有妹子的人了……”
“你这种人居然都有女朋友!”我喊道。
“你什么意思?”他瞪着我说,“我哪种人?”
“你看不起穷人。”我说。
他冷冷一笑,说道:“不管怎么样,反正我就是有女朋友。所有的不满,都是单身狗的嫉妒。”
“那你告诉我怎么泡妹子?”我说,“我也想泡一个试试,你告诉我技巧,我才能相信你不是在骗人。”
“喂喂,你放着大帅哥不追,泡妹子干嘛?……莫非刚刚那个是你哥?不像啊,他比你好看多了。”
我翻了个白眼,他说:“可以给你看我女朋友的照片,那样你就知道我没骗你。”
我侧过头,他把他的超大屏手机朝向我,屏幕上是一个女孩靠在树边的照片,女孩二十岁左右,相貌清秀,人很瘦,脸色有些苍白,眼神忧伤。
“想不到嘛。”我说。
“你以为会是什么样的?”
我看了看他,说:“如花那样的。”
“嘁。”他冷冷地发出一声,把手机收回去。
老实说,我觉得这个女孩身上和他只有一点共通之处,那就是眼神,她的眼神,跟我问他是哪国人时,他所露出的眼神很像。我实在难以想象,这个逗逼为什么会露出那样的眼神。
“你女朋友不住这镇上?”
“她就住在郊外。”
“那为什么不来看你?”
“她有她的原因。”林书南冷冷地说。
护士进来查看我们的情况,她说,被人打进了医院的人,要么满口脏话,要么垂头丧气,像我们这样悠闲地吃着饼干的人可不多见。并且,她看了我好几次,欲言又止,我知道她想问什么。
“刚刚来探病的是我父亲的朋友的儿子。”我说。
她露出既开心又有些担忧的表情,我继续说道:“那家伙花心得很,所以我绝不会喜欢他,我劝你也别跟他扯上关系。”
她有些将信将疑,林书南在旁边补充道:“你最好相信她,因为她的智商不适合撒谎。”
我平生第一次遇到帮我说话能说得让我如此不爽的人。
护士走后,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却假装没看到,问我:“你刚说的是真的?那帅哥真的很花?”
“差不多吧。”我说。
“人不可貌相。”他摇着头,说。
他重新拿起画板,开始画画,病房里重新静了下来,我拿起手机,想想要不要给老爹打电话,或者要不要再找那个夹心饼干聊一会儿,想想还是算了。
“画完之后给我瞧瞧。”我说。
“为什么?”
“因为我无聊。”我说,我其实很好奇他会在作为作业的画上写几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