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建豪还是忍不住哭了起来,如同一个小孩子忘记了回家的路,如同别人抢去了他最心爱的玩具,谁能读懂他此时此刻心情呢,他这些年过的很小心,过的很委屈,过的很没有安全感。
现在,也许只有一个人,一个女人,能够读懂章建豪的心了。她叫沈雨,仅仅比章建豪大一个多月,他们是对门邻居。他们从小在一起长大,一起玩耍,一起上学,一起回家。
他们就像是童话里的一对形影不离的伴侣。
那时候,章建豪给沈雨起了一个外号,叫“土豆”,沈雨也给章建豪起了一个外号叫“地瓜”。他们的外号很有趣,正应了一句话叫,“土豆,地瓜,本一家嘛。”
小时候,沈雨叫过章建豪“鼻涕虫”,他当时特别不满,就冲着沈雨喊道:
“你噼里啪啦瞎说啥啊,干吗给我起这个名儿?”
“因为你老爱流鼻涕啦,嘻嘻。”沈雨捂着小嘴,眯着水汪汪的眼睛笑着说。
“那我也不是鼻涕虫,哼!”章建豪生气了。他们就开始吵起来了。
可是章建豪哪里吵得过天生具有一副伶牙俐齿的沈雨,他很生气,就把沈雨的作业本给撕了。沈雨那个气愤啊,当场就蹲在地上捂着眼睛“哇哇”的哭了起来。
他们俩自此好久没有说过话。
记得在初夏的某一天,上最后一节课的时候,沈雨突然来了例假,肚子开始疼痛,她很害羞,就忍了好长时间,可是疼痛仍然没有消失。
沈雨就低头一看,“哇”,她差点叫出声来,裤子上的私密处已经染出了一点点红晕。别的同学要是看到了可如何是好?
只见她小心翼翼的趴在桌子上,头都快埋到胸部以下了,她用双手使劲地把上衣扯到了屁股以下,虽然这并没有必要。
终于,熬到了放学。等同学们都走了,她才缓缓地抬起头,眼前竟然站着一个大男孩章建豪。他们在一个班平时又一块上学放学,章建豪当然会出现在沈雨的面前了。
只听章建豪大大咧咧地对沈雨说:“我今天可看见啦,你爬在桌子上睡觉,不好好听课,你的成绩要是下降了,老班会批评你的,就是不批评你,他也会找你谈话的。哼哼。”
沈雨害羞,肚子又疼得她心烦,也不想听章建豪在她身边叽叽喳喳地嚷个不停,她不得不抬头跟他说:“你你你,你先走吧,不用管我。”眼看沈雨要哭出来似的,像是受了很大的委屈呢。
章建豪这才看到沈雨的脸色如白纸一般,嘴唇发青,额头上的冷汗直流,他顿时慌了神,口齿都不清了:
“你你你,你别吓我,你咋啦,土豆?”见眼前的沈雨仍是不吭声,他就接着说,“要是不舒服,我们去看病啊,拖什么拖啊,走,我背你去诊所。”
沈雨被章建豪的关心所打动了,她拗不过他,只好跟他交代了事情的真相。
章建豪听完,只见他的脸色立刻变得通红,他倒害羞起来了。
“土豆,你们…女生都…都会有那个啊?”
“是啊,怕啦,地瓜?”沈雨竟不自觉地笑了起来,虽然她那里依然有些痛。
“哪有啊,我不怕。”章建豪赶紧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对沈雨说,“来,我背你。”
章建豪随即把他的外套脱下来,系在了沈雨的腰上当裙子护着,然后背着她回家了。
一个男生背着一个女生,那是一个多么温馨的画面,那是让人最难忘,最美好的回忆。
章建豪这才从记忆中回过神来,他的嘴角边竟然挂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微笑,沈雨,土豆,他爱这个女人。
此时的章建豪,嘴角是笑的,眼睛却是哭的,笑是因为他忽然想到了沈雨,哭是因为他非常怀念已经去世的父母。这是一副看似很奇怪的表情,但是这表情里却深藏着很多难忘的回忆。
章建豪走到父母的遗像前,打开柜子下面的一个抽屉,抽屉里面有一把香,他抽出了四根,又拿出里面的打火机把手里的四根香点着,双手缓缓地插入了遗像前的紫色的香炉里。
章建豪的表情十分严肃,他挺直了身子后退了两步,大腿刚好抵住后面的木桌,然后他应声往前跪了下去,“咚咚咚咚”连着磕了四个响头,磕完,他的额头中间立即出现了一个拇指般大小的红色印痕。
章建豪不知道他的哪一根神经搭错了,“噼里啪啦的我这是在干吗,一觉醒来居然鬼使神差地拜起自己的父母来了。”他暗暗的咒骂道,不过父母是应该跪拜的,他并不是计较这个,而是觉得他做这些,根本就没有经过大脑的思考。
还有他本应该躺在柔软舒适的床上,或者对面的沙发上,可偏偏就端端正正地坐在了靠椅上,硬是捱过了一夜,或许还不止一夜。
章建豪看了一眼挂在东面墙上的一块椭圆形的钟表,指针继续按部就班地走着,时间是6点31分。
一股淡淡的香气在屋里随意地飘散,章建豪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径直地走到了西屋,那是他的卧室。卧室里有一个深红色的长方形书桌,书桌上有一台21英寸的彩色电视机,桌子旁有一把椅子,一张床,床的一头放着一个枕头,另一头放着一个叠好的被子。
“看来我昨天晚上当真没有进过这间卧室。”章建豪在心里暗暗地想着。
他随即又去了对面的东屋,那是他的父母曾经住过的卧室,只见屋里的一应家具全部落满了一层厚厚的灰尘,当中的一张大床是红木的,这是他家里最值钱的一个家具了,红木大床被一块黑色的粗布盖的严严实实,床头靠墙的位置还结着几个有几何规则的蜘蛛网,蜘蛛网上沾着一些肮脏的飞虫。
这间房子仿佛被世人给遗忘了,时间在慢慢地吞噬着这里的一切。
章建豪此时的心情开始变得复杂了,他突然不知道接下来该干什么,就好像丢失了魂魄的木头人,冷冰冰地站在屋子里。
他真想回到从前,回到小时候,做爸爸妈妈最听话的儿子,和心爱的沈雨谈天说地,叽叽喳喳地嚷个不停……
就在仅一墙之隔的正厅里,墙上挂着的钟表中,时间仍在一分一秒的流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