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米洛兰城郊约2000里有一条在一些人当中很有名的村庄——灰土村。灰土村的名气不是来源于它的特产或者风土,而是在它的村口有一所拥有雇佣兵行会据点的酒馆——灰狗酒馆。
今天的灰狗酒馆一如既往的接待着各式各样的客人,而现在,它迎接的,是两位特别的客人。
“这里真的是佣兵行会的据点么?”一名身披破旧灰袍,几乎整张脸都藏在斗篷之中,只露出一张小嘴,身材较为矮小纤瘦的旅者压低声线向她身旁的同伴问道。从她厌恶的语气和掩在鼻旁的手,可以看出她对灰狗酒馆弥漫的发霉的酒臭味感到相当不满。
她暴露在灰袍外的白皙肤色和她身上披着的灰袍显得格格不入,虽然她尽力压低着声线说话,但依旧能听出这是一把好听的女声。
“嗯,就是这里,小姐。”同样身披着破旧灰袍的高大同伴,低声回答道。
“我说过在外面直接喊我名字啦,贝斯特爷爷!”矮个子的灰衣人不满的说。
“是,阿蕾尔小姐。”高大的灰衣人恭敬的答道。
“叫阿蕾尔!阿蕾尔啦!”阿蕾尔跺着脚,伸手向着贝斯特的胡子抓去。
“小,咳咳,阿蕾尔,注意……”贝斯特警惕的看着周围。
不少穿着褴褛的村民带着奇异的目光那些盯着他们,偶尔还会有人指手画脚的说着悄悄话。
“我们先进去。”阿蕾尔有些不安的拉着贝斯特走向灰狗酒馆。
“怀恩,‘最后的银龙’!”一个看上去比较秀气的金发男子,向着一个诗人打扮的中年人抛向一个铜币。
“如你所愿,我的老板。”那个叫怀恩的吟游诗人熟练的从空中接过铜币,手指拨弄着那把只剩下四根琴弦的五弦琴,开始高声的唱诵着那一首歌颂龙的诗歌。
和怀恩蹩脚的琴声同时响起的是灰狗酒馆那破旧的大门那难听点“吱呀”的鸣叫。
即使是如此突兀难听的声音,在场的人也没有丝毫的反应,依旧该自顾自的聊天喝酒。
只有吧台的老人停下了手中擦着酒杯的抹布,圆圆的酒渣鼻仿佛嗅到奶酪芬芳的老鼠一般微微抖动,眯成一条缝的眼皮中,透露着一股犀利的目光。
“那来自遥远过去的怒吼,那如月牙般优雅的锐利长角;无数人传诵着您的威名,然而此时您却离我们而远去;啊,最后的巨龙也离我们远去……”怀恩丝毫没有受到突如其来的噪音的影响,依旧自顾自的深情演唱。
阿蕾尔微微一愣,然后被贝斯特牵进了灰狗酒馆那弥漫着混合了酒和汗臭的诡异气味的大堂之中。
贝斯特的脚步没有任何停留,径直走向了吧台。当他的目光与吧台老人的目光接触,他才确定这里就是他要找的地方,绷紧的神经才稍稍有一点放松。
“要来点什么?”老人放下了手中的长脚酒杯,眯成一条线的眼皮让人无法察觉到他的眼神。
“雇佣兵。”贝斯特简单明了的道明了来意。
“等级,内容,酬劳。”老人同样简洁的接过了话。
“如果可能的话我希望能邀请白银行者……”贝斯特的注意力完全放在了和老人的交谈当中。
“白银行者,你知道我们这偏僻的小地方,要请动这种等级的佣兵可能会有点麻烦。”老人眉头微微一皱。
“请务必帮忙。”贝斯特不动声色的从灰袍的袖口中拿出了一小包东西,以难以察觉的动作和速度,推到了老人的抹布旁。
一道闪光终于从老人的眼皮中透出,那包小而沉重的玩意,在碰到抹布前便已经收进了老人的手中。
“一切都可以商量。”老人微笑的说。
贝斯特也笑着继续和老人商量着什么,而阿蕾尔则是坐在一旁,全神贯注的聆听着怀恩所唱诵的诗歌。
“少年独自矗立于荒丘之上,稚嫩的嗓音透露着深远的寂寞;巨龙们已经离我们远去了吗?那么我又为何而存在于世上?
飓风让我无法站立在原地,那闪烁着银色光芒的双翼,那苍劲有力的巨大四肢,那来自遥远过去的怒吼……
少年消失在原地,然而此时此刻我依旧传诵着您的威名;啊,最后的巨龙也离我远去……”
“无论听多少遍,‘最后的巨银’依旧是如此有味道啊……”秀气的金发男子仿佛有点意犹未尽的说道,“只可惜巨龙已经在这个世界消失干净了……”
“不一定哦,可能和这首传诵了100多年的诗歌所说的,还有最后一条巨龙存在在世界呢。”吧台角落一个全身包裹在黑色长袍的少年插话道。
“放屁!”一个明显喝高了的胖子高举着巨大的啤酒杯喊道,“这种胡扯的诗歌也信,小屁孩赶紧滚回你娘的肚子里去吧!”
“你才放屁!这个世界还有巨龙!”一把好听的女声突然出现,把所有人的目光固定到了吧台中央。
那灰色的斗篷随着阿蕾尔激烈的动作而滑落,一把酒红色长发就像突然被点燃的蜡烛,瞬间便吸引了所有人都视线。
只见阿蕾尔因气愤而颤抖的手依旧拍在吧台之上,那把酒红色的短发和酒红色的瞳孔似乎被怒火点燃一般,死死的盯着那个喝多了的胖子。
那一首关于巨龙的诗歌,让她想起了那个在火海之中的夜晚,那一夜,她失去了所有……
“哪里来的小娘皮,居然敢跟我麦什大爷叫板!”胖子只是看了一眼就再也无法移开他的视线,他把手中的啤酒杯使劲一摔,艰难的从狭窄的座位中挤了出来。
阿蕾尔好听的声音和漂亮的脸蛋,似乎刺激了酒馆所有人的神经,原本还不算吵闹的酒馆瞬间就沸腾起来。
绝大部分人都吹着口哨打着拍子,似乎在为阿蕾尔又或者麦什在鼓劲。
“哟嗬!有好戏看了。”角落的黑衣少年轻声笑道。
女人在任何时代任何地点,都是一个焦点,尤其是漂亮的女人。
麦什拖着那肥胖的大肚子大步大步走向阿蕾尔,那些吹着口哨欢呼着的人并没有任何要阻拦的意思。
无论是麦什抑或是看热闹的,只要是男人,他们眼中都闪烁着一种极其容易读懂的光芒。
阿蕾尔酒红的瞳孔如同一簇火苗,没有因为对方的靠近而有丝毫的退缩。这份淡定,一部分来源于怒意,而更大一部分,则是来源于那份作为雷蒙斯家族公主一般的骄横。
“糟糕!”贝斯特听到阿蕾尔的叫喊的第一反应就是,这次的目的已经不可能完成了。
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酒馆的气氛已经濒临失控。
胖子的动作看似迟钝滑稽,但从人群让出的狭隘的通道,他肥胖的身体居然没有丝毫的迟滞,仿佛一条异常肥大的泥鳅在人群中穿梭。
贝斯特在阿蕾尔身边明显的听到了阿蕾尔的吟唱,那是她唯一懂得的魔法——火球术的咒文。
他判断了一下对方的速度和阿蕾尔吟唱的进度,不禁眉头一皱,叹了口气。
“嘻嘻,近处看还真是一个水嫩水嫩的小娘皮。看我麦什大爷怎么收拾你。”只是眨了眨眼的时间,麦什已经来到了阿蕾尔的面前。
阿蕾尔的咒文吟唱还不到三分之一,麦什肥大的手掌就将要到达阿蕾尔的胸前!此时的阿蕾尔才真正慌乱了起来,本能的双手护着前胸,“啊”的叫了一声,剩下那三分之二的咒文已经完全抛到了九霄云外。
就在麦什即将碰到阿蕾尔的时候,阿蕾尔的身体却神奇的往后一移,然后一阵烈风就将麦什庞大的身躯掀起。
“不好意思,是我家小姐不懂事,打扰了各位。”只见贝斯特拉起阿蕾尔的手,护在她的身前就要向着门口冲去。
在他们准备冲向门口的同时,“轰”的一声,一个肥胖的身躯砸在了一张桌子上,直接把那张破木桌直接压成了碎片,顺便还砸伤了几个看热闹的人。
“该死的!哪里来的死老头,给我把他拦下!”麦什一边揉着屁股,一边向着人群大喊。
看客们自然而然的堵满了过道,眼看就把通向酒馆大门的通道完全堵死!
“放下那个女孩!”不知道哪里传来一阵呼喝,然后就是各种附和的喊叫。
贝斯特摇了摇头,口中砸出了几个低沉的音节。
只见贝斯特直接向着酒馆门口冲去,没有因为被人群堵住了大门而放慢步伐。
然而奇怪的是,无论多少人堵在贝斯特的面前,依旧无法阻挡其前进的步伐。贝斯特宛如一条水里畅游的游鱼一般,所有人即将触碰到他的时候,都会被一股不可抗拒的、却又轻柔无比的推力所牵引开去。
于是看上去,凡是贝斯特于阿蕾尔所到之处,人们都像自动自觉给他们让路一般。
只是瞬息之间,贝斯特和阿蕾尔就像一阵风一般闪出了灰狗酒馆,只留下一片诧异而若有所思的目光。
麦什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有些艰难的站了起来,口中还嘟嚷着,“我呸,还真是雷蒙斯家……”
酒馆中重新回复喧闹,偶尔有人向着他们消失的方向瞥上几眼,却没有人敢真的追上去。就是刚才贝斯特所展现出来的一手控风的魔法水平,只怕给这些雇佣兵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去触这个霉头。
只是在某个阴暗的角落,有一群人从一开始便很安静的在喝酒。只是在阿蕾尔露面的一刻,才吸引了他们的注意。
“老大,是他们了……”
最高大的男人跟其他人说了几句,放下了几个银币,他们便一声不响的离开了酒馆。
这一切都落在了吧台角落的一双深蓝色小眼睛当中。
“来者不善,你还不追上去么?”酒渣鼻老头看都没看少年一眼,拭擦着手中那怎么都擦不干净的杯子。
“我先喝完这杯。”话音刚落,少年手中的猩红色液体便被一饮而尽,还陶醉般舔了舔嘴角。
老头鄙夷的瞥了少年一眼,不过喝杯草莓汁而已。
“给我一本新的佣兵手册。”少年对老头说道。
“要什么等级的?”老头问道。
“泥泞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