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落一片狼藉,凤疏影最贴心的两个丫鬟已经哭的死去活来,嘴角渗出血丝,手上捆着麻绳,两张小脸蛋上巴掌印鲜明,嘴里呜呜的争辩着什么。
眼见着凤疏影前来,两个丫头好似救命稻草,求道:“小姐!救命救命……”
凤疏影最关心还不是这两个丫头,而是捆在长凳上被打得没了半条命的奶嬷嬷,这是她从小陪到大的奶娘,凤疏影连忙上前护住,怒斥执刑的府中伙计,“刁奴!不知道嬷嬷是我的奶娘么!下手这么重作甚?”
伙计被凤老太爷吩咐过,不往死里打,就把他扒层皮。
当下也不管凤疏影,手上板子不停,打得那老奴皮开肉绽,呻吟声渐息。
凤疏影到底是个庶出,又是凤老太爷吩咐下来的,当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心里把凤瑶华恨穿了。
采薇院幽静,一弯冷月悬空。
凤瑶华太阳穴受伤,终是睡不安宁,浑浑噩噩中听见错乱的脚步声,她心里本能一惊,些许的睡意也没了,她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头痛欲裂。
有人的呼吸声!
凤瑶华心中一凛,大半夜的,有谁会往她这院中来?难道说是柳姨娘白日里受辱,夜间再派人来害她么!
她眼神一厉,当即轻手轻脚下床,藏于幕帘后。
来人呼吸急促,脚步轻而步履乱,身形颀长,闪身入屋时,踉跄了下,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凤瑶华皱了皱眉。
来人并不像是要来害她的样子,这倒使她有点意外,来者是谁?
玄溟咬牙支撑着快要脱力的身体,他需要尽快找个安静的地方休养调息,京城中能藏身之处除了凤家,再没有更近的了。
凤家采薇院离主院太远,离护城河最近,他只能靠近这个偏僻的院落,只望羽林军搜不到这儿。
暗夜里,一股似有似无的女儿香扑鼻而来,玄溟墨眸微冷,手中袖箭正要将来人喉部刺破,冷不防对上一对琉璃般璀璨晶亮的眸子。
窗外的冷月透进清辉,映入一双晶亮如星的眸子里。
玄溟心中一震,当下捂住了她的口。
凤瑶华耳边一暖,只听他侧身耳畔说道:“不要喊叫,我不伤害你。”
他掌心温热粘腻,血腥味愈浓,捂她口时,臂弯触碰到她的伤处,凤瑶华闷哼一声,玄溟这才发现她头部重伤,实在是一个不足以威胁他的女人,想必是凤家的哪个不受宠的子女。
心里微有怜悯之意,手上便轻了些。
正在僵持,外面人声鼎沸了起来。
凤青霖跟着一帮长箭暗匣的羽林军来到了采薇院门外。
“开门!”
白姨娘扯着嗓子喊:“你们这堆人进去会把我家瑶华吓坏的!她受了重伤,正需要休养呢,这大半夜的,搜人得等明天!”
羽林军头儿冷哼一声,“奉皇上圣旨搜查!谁敢抗旨!给我开门!”
白姨娘还想要阻拦,凤青霖连使眼色都不管用,被羽林军撞开,采薇院瞬间灯火通明。
烛火照出破败的院子,院门推开后,一堆人直往里面冲,白姨娘担忧凤瑶华,急步跟着,隔了一道房门,就是凤瑶华的卧榻。
白姨娘急了,这一堆大男人冲进去,瑶华一个弱女子正受着伤躺着呢,这受惊是小,名节是大,她当然不肯,求道:“老爷!这采薇院都荒凉成这样,瑶华还在床上躺着,怎么可能藏了刺客呢!”
凤青霖哪敢跟圣旨反抗,气极败坏的啐道:“闭嘴!快点把门打开!”
门被撞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羽林军目光一亮,交换了一下眼色,顿时一阵兵器错响,白姨娘脸色发白。
“这么浓重的血腥味,刺客受了伤!一定藏在里面!进去搜!”
白姨娘扑嗵一声跪下,“各位爷听我说,我家小姐瑶华脑部受了重伤,这白日里大家都看到的,伤在太阳穴,血淌得半个身子都是,这血腥味就是我家小姐身上的呀!”
凤青霖连连点点,这要在他府里查出刺客,他也一样丢官弃职,脑袋不保。
羽林军头目将信将疑,手一挥,“进去看看!”
白姨娘阻拦不及,眼睁睁地看着凶神恶煞的羽林军们踏进了瑶华的闺房。
房间里血腥味浓重,床帐子也没放下,有女人长发披散在枕边,脸色苍白。
果然如白姨娘所说此女脑部受创,纱布上面血迹斑斑,唇色发白,显然失血过多,枕头边上还留了很多血,血腥味就是这样不断的充斥了整个房间。
白姨娘心里暗暗吃惊,白日里瑶华的伤明明已经止血,此刻又血流满身,显然是更严重了,她还昏迷不醒。
她心里焦急万分,又碍于太多人在场,不及奔过去照看,急得直搓丝帕,盼望着这些人快点散去。
这么个伤重女人的房间,四壁几乎无甚摆设,也没什么可搜的,太子身娇肉贵,也不可能藏于此处。
羽林军沉吟半响,随意刺戳了几处,手一挥,“走!”
凤青霖松了一口气,看了一眼伤重的女儿,想起她白日里的所作所为,心里又因为不得不处置心爱的柳姨娘而心思复杂,冷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白姨娘心急如焚的待人都走空了,抢扑过去查看凤瑶华的伤势,泪珠子不由自主的往下掉。
凤瑶华伤重昏迷,白姨娘叫唤了几声无人回应,急忙去召丈夫来,又吩咐自己贴身的丫头去熬补血气的汤。
采薇院人走空后,玄溟从床下出来,薄唇微抿,他深深的看了床上女子一眼,眼眸神色暗沉如海。
在羽林军搜院之前,凤瑶华突然间扯落头上纱布,跟他急切又清晰的说:“你躲床下!”
然后咬牙又给了自己伤口一拳,跌跌撞撞地回床上躺好,鲜血流了满身也不管不问,他亲眼见枕巾被血液濡湿。
虽然不明白她为何如此助他,只听到门脚步声近,再也没时间多问,立刻藏身床下。
果然被瞒了过去。
玄溟欲离开,想了想,从怀中掏出一瓶药膏,细细地替她涂在伤口处,将药膏轻轻放入她手心,这才转身离开。
他的药是大内密药,治伤之灵,世间少有,这女子如此助他,他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她失血至死。
玄溟走后,本来昏迷的凤瑶华睁开了眼睛,目光明亮清澈。
上一世,她也是重病缠身,玄溟太子也是月夜来藏,她在某日醒来后,发现伤口愈合,有人在她掌心放了一瓶救命的膏药。
原来那瓶药是他给的,她还一直以为是府中奴仆,还一度疑惑这些奴仆明明个个巴不得她死,为什么还会给她那么好的药,原来,这药竟是玄溟太子的。
她见到玄溟的一刹那,便知道,他是她的恩人。
以血还他恩情,她凤瑶华不欠人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