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月华如练,晚风煦煦。
我坐在屋顶,并寂寥饮一壶舞姬。酒过三巡,往事一幕幕浮现,而我却依旧清醒,这酒能醉倒天下人,却不能使我得到一刻的麻痹,我多么希望这一切幻象都是真的,可惜我做不到。
“千里,这200年来,你都是这样自暴自弃吗?”季无忧说道。
季无忧突然出现,这让我心中十分不安。
季无忧悬空而立,足下踏着一朵白云,他玄色的长衣在空中猎猎生风,映着月色,他胸前的那对麒麟发出淡淡的金光,显得十分威武,十分尊贵。
季无忧面无表情,一对乌黑狭长的双目审视着我,有些轻蔑,又有些桀骜。我的心里升起一股寒意和一丝凄凉。曾经的兄弟,如今竟然连陌路都不如。
“无忧尊者,长乐无极啊!”我瞥了他一眼,自顾自地饮下一杯酒。
“卑职身染顽疾,不给司武阁大尊者行礼了!”
季无忧,面陈似水。他就站在不远处,居高临下的俯视我。大有悲悯苍生的姿态,我想此时他若肯下来陪我喝一杯,我也许会对他再客气点儿。
“其实事情,并不像你认为的那样糟糕。如果你愿意,天器属尊者仍然是你,你知道云天,不在意这个位置。”季无忧规劝道。
没错,他一直都这么小看我。他以为我嫉妒他,但事实上······我只是有点嫉妒他而已。不过,他以为我想跟他攀比就不对了,云天师兄再怎么好欺负,毕竟还是堂堂天器属的尊者,怎是我说僭越就僭越的?
“哈哈哈,你以为我是你吗?不想跟你说这些,不如咱们谈谈无双天翼的事?”我挑衅地看着季无忧。
“原来如此。天器属现在正缺人手,天界所有人都在着力修补天柱。而你又在干什么?”季无忧仍旧居高临下。
我干脆躺下,这样看他也方便一些。我用目光打量着他,仿佛从来没见过他一样。他厌恶地避开我的目光
“陆千里,你知不知道,无论你怎样神通广大,步纤尘始终只能有一位。况且,她已经······”季无忧忽然转换了语气说道:“天下苍生的安危,都不及你的儿女私情?”
这是一种他自以为是的反诘
“天下苍生不会有事,苍生不会因为陆千里就生灵涂炭,苍生不会因为陆千里就安居乐业。”我打断他。
“你有办法对不对?”季无忧问道
我故意装作很神秘的样子,说道:“我不告诉你。”
“你真是无药可救!”季无忧厉声呵斥道。他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但很快他又调整好气息,悠然说道:“我倒有一个办法,九尾狐的骨头是很硬的材质,我可以用它将就一阵。你说,我应该去哪里抓九尾狐呢。”
“季无忧,你太卑鄙了!”我紧张的说道。“现在他也是你悲悯的天下苍生之一。要杀他吗?”
季无忧忽而干笑几声,只留下一句,你好自为之。便走了。
他似乎知道了什么。
虽然,我不担心叶世颐的安危,但是200年来,这是季无忧第一次来找我,总让我惴惴不安。因为通常季无忧的出现,都不会带来什么好事。
其他倒也无妨,只是如果他干涉我取琉璃魄······
我不愿再多想,论战斗力,我不及季无忧十分之一。想胜过他,除非借助神器,但也没有十足把握。毕竟,他是天界第一战神。
季无忧搅得我心烦意乱,我翻出无所不知的八荒镜,准备看看叶世颐的境况,以此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叶氏兄弟早就踏上了进京的路途,只是他们现在的状况,只能用一个“惨”字来形容了,叶氏兄弟竟然在一个郎中家里。
叶世颐正帮哥哥靠在墙边,一勺勺地喂他喝粥,寸步不离的守在他哥哥身边。
这天傍晚,叶世颐坐在郎中家院子的石阶上,斜倚着门框,默默地注视着捣药的郎中,尴尬地说:“大叔,其实·······我······没有钱。”
“看得出来······”郎中笑了笑,又低下头,自顾自地捣药。
叶世颐不知再说什么好,真是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心中憋了一股怨气,堵得难受。竟有些后悔那次所谓的“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了。但他更加后悔的是,自己不应该在大船卸货的时候,拉着哥哥下船游玩,否则他们也不会被恶霸吊在树林中。
郎中抬头看了一眼一脸委屈的叶世颐。宽慰道:“放心吧,你没有钱我也会医好你哥哥的病。不就是个伤风吗,老头子几片生姜都能治好他。”
叶世颐似乎松了口气,但他的眉头始终皱着。
秋闱在即,他们却将自己弄到如此狼狈的境地,况且此事因叶世颐而起,如果没有解决困境的办法,先不说叶年勋不能容他,他自己也得无地自容。
当务之急是赶快进京投奔世叔,叶世颐狠了狠心,紧紧地握住脖子上的玉坠。这块玉坠是他母亲留给他的,自懂事起就从未离过身。
“大叔,您知道哪有当铺吗?大一点的。”叶世颐问道。
老郎中微微一愣,看见叶世颐手中把玩的玉坠,仿佛明白了什么:“有的,明天我叫那老婆子带着你去。”
“有劳了。”叶世颐黯然地说,他缓缓地闭上眼睛,静静地倚着门框,微微仰着头,这样泪就流不下来了吧?
那块玉坠虽然不是价值连城,但是典当之后的钱,足既够他付还郎中大叔的诊金,也足够支付进京的路费,只是以后的生活会变得很拮据。
下一班大船路过,得七八天左右,在这期间叶氏兄弟一直在郎中大叔家蹭吃蹭喝,有时候也会帮郎中大叔清理院子,晾晒草药,担水劈柴什么的。
但郎中大叔对他们这些举动十分忌惮,这对儿兄弟的到来,让他觉得特别累。亏得多年行医的好性子,有时候气急,却也不发作。只是暗暗庆幸:幸亏,他们只是小住。
但临别的时候,郎中却与兄弟俩依依不舍。虽然他嘴上不说但心里是十分喜爱着两个孩子的。
叶世颐站在船头一直不停地和这位素未平生的大叔挥手,一直到大叔的身影小到看不见为止。
这一别,不知何时才能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