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斯年依旧严谨而一丝不苟,泳镜泳帽,耳塞鼻塞,赤裸着上身,隐约看到性感的人鱼线,施施然地站在海边。
念凡咽咽口水,也忽然有了一种很受重视的感觉,热血一下子起来,竟也有几分真心想学游泳。
“啊啊啊,夏斯年,你千万别撤手啊。”苏念凡勉强可以在夏斯年的手微微托着她的腰的情况下浮起来,但是张牙舞爪的,双手双脚毫无章法地乱打水。
夏斯年抹掉脸上的水,叹一口气,但耐心不减,“不会的,我刚刚教你的姿势难道就是这样乱扑腾。”
“不行啊,我要沉下去会淹死的啦。”嗓门不小,扑腾的水花也溅的更大。
夏斯年忽然发现自己对这个鬼吼鬼叫的丫头真的很没办法,只好低声说,“我在这呢,不会让你有事的。”见念凡温顺了一些,不像刚刚那么炸毛,“张开手臂向两侧划水,对,做得很好。”
“啊啊啊,夏斯年,我在向前啊,你不要撤手啊。”苏念凡现在把夏斯年的手作为支点和全部信念呢。
夏斯年无奈地笑笑,修长的身体潜入水中,就在她身侧,触手可及的地方。看着她越来越熟练,还不时向他吹嘘自己是不是很姿势很标准。
谁知道刚把手从她腰上移走,苏念凡立刻重心不稳,哪还有什么姿势,胡乱地抓着,叫唤着,“夏斯年夏斯年。”
他刻意向外侧侧身,让念凡无法抓到他,一般情况姿势正确以后,就算把助力撤走也不会有事,就算会短暂的失去重心,也会马上重新浮上来,也就是真正学会游泳的时候了。
可是夏斯年不得不承认,苏念凡不是那个一般情况,怎么说,大概是真的没什么运动细胞吧。呛了几口水,还拼命边叫着夏斯年边要抓住他.
夏斯年一手搭过她的胳膊,一手环腰捞起。看着她惊惶未定的小眼神,伏在他手臂不停地咳嗽,小小的身躯弯在那里,不心疼是假的,看见她这样依赖自己也是喜悦的很,可是还是不能就这样迁就她。
夏斯年还在想着怎样说服一会要打退堂鼓的念凡,谁知她站起来,眼神全是坚定,“今天老娘我跟它拼了。”都说认真的男人杀伤力大,夏斯年觉得此刻,浑身小宇宙爆发,认真的苏念凡像极了发光体,连露在外面的小虎牙有了气势。
这一次,夏斯年第一次发现,自己喜欢上的这个女人,在可爱清新的外表下藏得可能是一头小豹子,只不过时常昏睡。
其实苏念凡知道学游泳都要呛几口水,要学成也不可能一直借住夏斯年,所以即使真的被淹了一会儿,也完全不恼。
这一次,不知呛了多少口水后的苏念凡彻底学会了游泳,在20岁这年,在半夜无人的大海,老师是夏斯年。
夏斯年在坐在篝火旁的念凡身后轻轻围上了浴巾,“小心着凉。“
念凡右手拽拽,又看看浴巾,“这个和给小煦买的那条是一对哦。”又摸着柔滑的面料,问道“小煦是不是已经走了啊。”
“大概吧。”
“希望袁导演能多陪陪他。”声音有些惋惜。
“男孩子嘛,孤独些或许可以成长的更快,更懂得承担。”
苏念凡一直是敏感的孩子,虽然夏斯年依旧是不变的声音和语调,但她还是觉得,这句话说的背后一定隐藏着什么。
“那你呢?也是这样吗?”念凡反复斟酌,还是缓缓地问了。
她看到夏斯年扬起好看的唇线,笑的简单清澈,“或许吧。”
从13岁父母双亡后有些东西好像就永远远去了,这些年是如何走过来的,现在回忆起来,也乏善可陈,如果硬要说起成长,那么不同于同龄人,13岁时的夏斯年已经懂得如何肩负起自己全部的人生。
夏斯年仰起头,看到天海相接处已经微微有些泛白,对念凡说“看样子我们今天可以看到日出了。”
“真的”,念凡立马蹦起来,她一直觉得,在海边看日出是顶浪漫的事。
夏斯年也起身站在念凡身旁,看到她侧脸甜甜的酒窝,因为一场日出而欣喜动人的脸庞。
他很庆幸,他的女孩,在一个正常的家庭,接受着四面八方的爱,呼朋引伴又咋咋呼呼,一直健康喜乐的长大,即使有烦恼有伤心,也依然坚定地带着所有美好和对未来的渴望,向他一步步走来。
“日出日出。”念凡一面指着刚浮出海平面的太阳,一边扯夏斯年的袖子。
“一定会让你一直幸福下去。”温柔地声音向着你在的方向。
念凡笑嘻嘻地转过头,手还拽着夏斯年的袖子,还没听清他说什么,就感到夏斯年温润的双手拂上她的耳际,本能地闭了眼。
夏斯年轻轻地吻上念凡的额头。
朝阳浮出海面,金灿灿的阳光洒了一海面,波光粼粼,远处已有渔船缓缓起航,传来呜呜的鸣响,海岸边一排白色的屋子前的沙滩上,映出爱情的影子。
苏念凡晕晕乎乎地回了别墅,把自己摔在床上,睁着眼盯着头顶的天花板。
“蹦极紧抱着你一直坠下去的时候,希望时间走得慢一些。”
“一定会让你一直幸福下去。”
他温柔的声音,他含情脉脉的神情,他抿着好看的唇线,在她脑里旋转旋转。他温润的手掌,掌心传来的温度,还有那枚清凉舒服印在额头的吻,仿佛依旧还能感的到。但是再细细一想想要抓住什么时,又好像在梦里一样轻飘。
想着想着,便感觉脸上有些烫。苏念凡告诉自己快睡快睡,又在床上打着滚,脸上的笑,嘴角已经咧到耳根。
忽然想起之前看《围城》的时候,钱钟书有形容方鸿渐与初恋唐晓芙刚得知彼此情意相通时的感觉,就如豆大的雨珠恰好重重落在你撑着的油纸伞上。既有激动地欣喜却也遮掩着。到现在算是理解那是什么意思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揉揉眼睛,念凡抓过枕边的手机,吓,已经下午1点多了。外面安安静静,打开门凭着栏杆向下望去,客厅空空的没有人。
“起来了?”夏斯年穿着一身家居服带着围裙,将白酱浇进锅里,转头对喝了一杯水,现在呆呆看着他地苏念凡说。
完了完了怎么办,一觉睡到现在实在是太丢人了。念凡抓抓头发,往夏斯年身边踱着。“在做什么?”
“午饭,意面。”夏斯年一边说着一边用修长的手指切着胡萝卜,扭头看到念凡对锅里的食物一副垂涎的样子,微微扬起嘴角,“快去收拾下一会下来吃饭,瑾景和扬子出去了,让我们四点多去中心广场汇合。”
苏念凡这时候才意识到,现在这里只有她和夏斯年,昨晚的那些事又浮现在眼前,一时局促不安,但是又看看夏斯年,长身玉立站在一旁,跟没事人一样,料理着意面。闷闷答了声“恩”,迅速遁回房间。
夏斯年停下,看着念凡粉色兔子睡衣后的尾巴一摇一摆的跑出厨房,摇摇头“到底是昨天心急了些。”
念凡和夏斯年面对面坐在餐桌两侧,看着面前摆着的海鲜意面和蔬菜沙拉,摆盘也很讲究,各尝一口,没想到色香味俱佳,夏斯年还是个料理高手。
“太好吃了,你有学过啊?”念凡叉起一虾仁,在白酱里滚了一圈,送进嘴里。
看着她吃得很香,夏斯年笑笑,“没有,自己摸索着来的,一个人住,总得会做点什么不然会被饿死的。”
吃过饭,给各自都冲了杯咖啡后,念凡正抱着双膝窝在沙发上看着带来的《霍乱时期的爱情》,忽然来了电话,她盯着屏幕看了小会儿,还是决定接起电话,是乐楠。
“我今天下午四点的飞机回上海,你能来送送我吗?”听声音好像还陷在深深的沉痛里。
“我还不在A市。”念凡单手指搅着白色的耳机线。
“真的来不了了?想……想在走之前见见你。”低沉而衰颓的语调。
“对不起。”念凡想,你不要再说了,想要赶紧挂掉电话。
“那只能暑假了。”
念凡没有回答,只说“注意安全。”仰起头看见夏斯年正往沙发边走来。
简单的棉质纯色条纹平领长T也被他穿的极有气质,不同于平时的西装革履的精英气场,现在的夏斯年看起来和煦而慵懒,捧着马克杯闲庭信步的走到念凡身边坐下。
念凡收了电话,就听夏斯年漫不经心地问道,“男朋友?”。她赶忙摇头,连说了几个不是,最后还解释自己没有男朋友。不为别的,但就是不想让他误会。
果然是意料之中的答案,夏斯年嗯了一声又说,“那天晚上在你家小区门口的路边上,看到你和一个男孩子,还以为是他。”
苏念凡没想到那天竟然被夏斯年看到了,那天晚上他们都干嘛了来着,乐楠好像……抱她了,难道被夏斯年看到了?赶忙解释却又觉得三言两语解释不清楚,只好说,“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其实苏念凡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慌慌张张的解释,但是总觉得夏斯年看自己的目光,微扬的尾音,安静的气氛,全部都是在问她要一个解释。
苏念凡把高三的事一五一十的讲了,此时此刻,她已经尽量学着让自己用一种平静的口气,像叙述别人的事一样,平和的回忆起这件事。
苏念凡本来是有些紧张地等着夏斯年说点什么,要不就是说说今后怎么做,要不就是对于他俩的事发表发表看法。没想到夏斯年只是微微向她倾了倾,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说,“都过去了。”
苏念凡的心像被轻轻地安抚后舒展开来,找到了依靠感。虽然只有短短的四个字,但是苏念凡明白,他认真地听着她说的,真实的在感觉着她的感觉,然后对她说都过去了,温柔地坚定了那颗要释然的心。再多的话语文字也比不上这样的懂得。
苏念凡看着夏斯年捞起自己白色耳机的另一只插进耳朵,抓起一本《新周刊》翻看着。她微微笑着,低下头,齐刘海儿顺下来,一个月多的时间,已经有些长了,微微遮了视线,轻轻撇了一下,又顺着之前的部分继续读着。
耳边传来已经听了很多遍地哥哥的《共同度过》,夏斯年其实根本没有看进去杂志。因为凭直觉他感到,这件事对于念凡的影响绝不是那么简单的,不是那么轻易便会真的从念凡心里过去的。
不管怎样,他说会过去,自然就会有那么一日,他会让那些故事与情感真的过去。所有的痕迹和影响消失殆尽,这点把握夏斯年还是有的。
截止他来到念凡身边的那一刻,之前的种种就注定到此为止。
两人没再多说话,不时有翻动书页“哗哗”的声音,沙发前的茶几上摆着两只相同的马克杯,旁边花瓶里插得开得正好的百合传来清新的香气,纯白的毛绒毯上摆着一大一小两只拖鞋,两人中间的一根耳机线分到两只耳朵中,听着相同的旋律。阳光透过身后的落地窗懒懒地铺了一地,一室安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