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老?楼水水嗤笑,看来她那没见过面的二叔嚣张的可以啊。
楼水水租住在小院里的一个侧屋,此时正门里一个小脑袋正好奇的探出来,乌溜溜的圆眼围着楼水水和无鱼打转。
“小石榴,过来。”楼水水笑眯眯的冲小丫头摆手,摆出一副我是好人的表情,这几天这家主人对她很是照顾,听无鱼说他家的大儿子是个不错的马夫,她倒是有个生意要和他们谈下。
小石榴局促的捏着小碎花衣角,眼神像受惊的小鹿,黑黑的小脸透出一抹红,楼水水又喊了几声,小石榴才挪着小腿走了过来。站在楼水水一丈远处,慌乱又谨慎的鞠了个躬,喏喏的开口:“小公子,小石榴不是故意偷看的。”
楼水水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都忘了,她现在扮演的不是小萝莉,是小正太。无奈扶额,这小丫头怎么像靠近什么洪荒猛兽啊?她有这么可怕么?
“小石榴,我有这么可怕么?”楼水水摆出一副委屈的表情,萌到不行,把站的远远的小丫头逗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对眼前贵气小公子的惊怕也消散不少,他好像也没有爹娘说的那么吓人。
“公子生气了,会让人打小石榴屁股么?”
“啊?哈,哈哈,是不是你爹娘跟你说的?本公子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亲切中又有潇洒,潇洒中不失善良,哪会打可爱的小石榴?”楼水水夸自己夸的眼睛都不带眨一下,倒是把坐在一旁的无鱼惊得瞪大了眼,自个小主子是越来越厚脸皮了!
小石榴放心了,又走近几步,楼水水是个与人打交道的能手,下至三岁奶娃娃,上至耄耋老人,只要她想,都能和人打成一片。不一会儿,小石榴就和她熟稔了起来,楼水水示意无鱼拿出她早先让她准备的合同和一个装了五两碎银的小荷包。
“小石榴,你把这些东西交给你爹,告诉你爹,我不会亏待你大哥的,还有,你爹不同意也没关系,我再找别人。一定要把话带到哦,完成任务,哥哥请你吃糯米糕。”楼水水明白吴叔吴婶的忌惮,毕竟谁家见到她当初血淋淋的样子,都能猜到些什么。他们能够收留她,已经是仁至义尽,这种不希望染上麻烦的防备心理更是人之常情。而且这家人性情淳朴又不失谨慎,也不因为她看起来像个肥羊而胡乱坑钱,她总要做些回报。
小石榴乐颠颠的跑走了,无鱼才纳闷的开口:“小主子,为什么要找这么年轻又没经验的车夫?还要定什么劳动合同?五两银子足够买他的卖身契了。”
“我喜欢平等的交易,需要的也不是奴才而是伙伴,你买他的卖身契倒不如买他的忠心,我说的对不对?”楼水水眯眼笑,柔和的光透过细密的石榴叶,被分割成星星点点的光斑洒在柔美的小脸上,晃花了无鱼的眼。
无鱼心脏不规则的一跳,是伙伴不是奴才?一股暖流从心里直冲眼眶,严肃绷着的唇角也抿起温软的弧线,一言不发,转头给楼水水添茶。
“无鱼,带我去看看咱们的马车。”楼水水站起身,想要走动一下,再这么躺下去,神经都要退化成植物人了,无鱼嘴唇动了一下,还是什么都没说,扶着楼水水往屋后走。
马,是难得的好马;车,是难得的好车。可是楼水水看到简直金光闪闪的马车之后,只有一种森森的骂娘的冲动!楼水水爱财,但还没有炫耀的怪癖。这马车镶宝石绣金线是要干嘛?哼,这是要昭告天下绿林好汉,“嗨,我很有钱,嗨,我没有护卫,嗨,来抢我吧!”么?
“这马车是谁准备的?”楼水水沉着脸,把马车置办的如此豪华却不给她派护卫,还说什么她现在名声不好,要低调行路,这是要低调的节奏么?这是招贼的节奏啊!
“回主子,是二夫人。”无鱼有些纳闷,二夫人平时挺刻薄的一个人,这次主子离开凉州却显得特别亲切热情,非要亲自定制马车,难道是马车上有什么暗器?可是她仔细检查过了啊,没什么危险的东西。
“把这马车劈了当柴烧。”楼水水心里给姓二的夫人记上了一笔,谁阻扰她楼水水拥有一个顺风顺水的美好人生,她就让那人尝尝狂风大浪的滋味。楼水水不再看那辆金光闪闪的马车,心里还在滴血,这做成马车的上好紫檀木也是钱啊!可惜是夺命钱,短时间内也没法子换成现钱,就让它发出最后的光和热吧!“对了,记着把上面的宝石金线拆下来,一点都不许剩下,那匹马给我找颜料刷成杂毛,过两天我们找一辆破旧的马车出发。”
楼水水摸着肚子叹道:“我需要食物,你找人把这些事办了,我去厨房找点吃的。”说完也不管愣在原地的无鱼,一摇三摆的向厨房飘去,吃了睡,睡了吃的人生才是她楼水水的追求。
无鱼皱着眉想了会,恍然大悟,然后脸色青紫变幻,最后定格到难看的黑色,咬牙咒骂了一句,恨恨的提起墙边的斧子就劈了上去。她与水清是特许在武堂学武的,这一斧子下去,车辕登时应声而断,木屑翻飞。
楼水水听着身后传来的木头断裂声,又是惋惜又是心疼又是赞叹,惋惜的是这么好的马车她一天都没享受过,昏迷那天当然不算,她都没赶脚的好吧!心疼的是,自己亲手将一堆银子推离了她的怀抱!赞叹的是,不愧是上好的木头啊,连被劈成柴的声音都如此动听!
一下午就在噼噼啪啪的木头断裂声度过了,直到把马车碎成木渣,无鱼才丢了手中的斧头,气哼哼的走了。
楼水水给进了屋,满头大汗的无鱼递上清凉的湿毛巾,又给两人都倒了杯热茶,才眯眼笑的像只小狐狸:“我家无鱼出完气了?唉,这马车真可怜,又不是它的错,无辜的成为了我家无鱼的出气筒。”
无鱼咬唇,也不敢接茶:“是无鱼办事不利,请主子责罚!”
楼水水拦住想要跪下请罪的无鱼,啧啧叹道:“无鱼什么时候这么笨了,我又不是糊涂到分不清是非黑白,这马车冤死了,我们总要为它鸣冤不是?哎哟,让我想想,是谁犯下的事?嘻嘻,日后定要抓到这胆大包天的狗东西,到时候再让无鱼真正出了这口恶气,如何?”
无鱼眼圈红红,也不再固执,只是心中却将那个心怀不轨的二夫人恨得更深了。楼水水看无鱼心情好了些,便让水清把灶台上温着的饭菜端上来一起用晚餐,无鱼水清即便已经被命令着上了餐桌,还是局促的很。楼水水倒是吃的很香,心里却谋划着怎么把两个小妞改造的符合自己心意,她们总是严谨恪守主仆本分,日后怎么能帮助她在商场上赚钱呢?商人嘛,就是要认钱不认人滴,她始终认为,只有平等的伙伴关系,才能维持的更牢固,更长久。
饭菜撤下去后不久,门外传来一阵轻轻的叩门声。楼水水放下手中一卷杂书,从躺椅上起身做到桌后,示意水清开门。
方脸短须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他肤色黝黑,手掌粗糙,四十岁的男子鬓发已有些发白,是典型的庄稼汉长相。
“吴大叔,请坐。”楼水水给吴青山让座,吴青山憨憨的扯了扯嘴角,摇着手退了两步。
“小公子,您客气了,小人就是来把您的东西还来,石头他娘舍不得这孩子出远门,所以您的好意我们只能心领了。”说着,吴青山将手中的合同和装碎银的荷包递到桌子上。
“吴大叔,是怕我苛待石头大哥?”楼水水面色不变,认真的凝视着吴青山的眼。
吴青山被楼水水视线牵引对视了几秒,猛然回神,低下头去:“不是,不是,是我们家石头没福气,御马的水平也一般,怕出了意外,平白给公子添麻烦。”
“可是我觉得石头又稳重可靠,又有上进心,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呢!吴大叔是不是觉得石头大哥跟着我一个小娃娃是屈了才?”楼水水眯眼笑的和善,话语却不让分毫。
“哪里,石头何德何能,”吴青山笑的勉强,意愿却坚定“公子还是另找他人吧!”
“吴大叔,你以前是做什么的?”楼水水却不接他的话,忽然转了话题。
吴青山有些不适应这么跳脱的对话,怔了一下,眼神中闪过一瞬即逝的慌乱,挪了一下脚步回道:“护卫,因为手脚拙笨,被辞退了。”
“哦,那人可真是瞎了眼了,吴大叔,既然你不想石头大哥接这单生意,我也不能强求,这几日麻烦吴大叔了。”楼水水起身向吴青山抱拳示谢,神色郑重,眼神真诚。
“小公子客气,那小人就告退了。”吴青山恭敬的往门外退去,就在他手掌覆在门上,将要推开时,楼水水不温不火的开口了。
“吴大叔,该来的始终会来,该走的始终会走,希望这是石头大哥的意思。”吴青山高大的身形滞了一下,推门走了出去。
门外,吴青山并没有马上离去,而是立在院中的老石榴树旁,抬眼凝视着满目星空。秋日天气少云晴朗,颗颗寒星挂在天幕便显得犹为璀璨,犹如闪烁的明珠。
吴青山待了一会儿,叹了口气,朝主屋走去。真不知,收留了那三个主仆到底是福还是祸啊!该走的终究会走?好小子,竟还会威胁他,真是小看那小娃子了。
明亮的月光清晰的映出,粗糙的老石榴树干上五个指纹清晰的印痕,看形状位置,正是吴青山方才所放之处。